老两口却在这件事上犯了轴了,丝毫不松口,总之就是一句话,不能让小虎以后出门都被戳脊梁骨。
两口子打算这两年再多干点活儿,就是为了让小虎赶紧娶上婆娘,打消钟家的念头。
至于以后怎么办,若是真租不到地,他家几个壮力,大不了常年在外头做活就是了,虽然这样想,心里却没底。
他们又不识字,只能等着别人挑挑拣拣,做最苦的活儿,每日得个四五十文,还要给工头一成的钱,就这活还是得用抢的,镇上的活不固定,有时活儿多得做不过来,有时又少得可怜。
跟种地一样,看天吃饭,不过种地是看真的天,他们做短工,看的是镇上有钱人的天。
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。
天有不测风云。
人日日不停歇地干体力活,就是再健壮的汉子也扛不住,再说那刘二柱早就不复当年,都已经是做祖父的人了,哪里熬得住?
到了农忙的时候,刘二柱带着几个儿子回村抢收早稻的时候,终于扛不住了,直接倒下了,没两天就去了。
粮食就是农民的性命,纵然是再大的事,也没有抢收重要,要是早稻没有及时割下来,晚稻就没法赶紧插上去,到时候全家都要去吃西北风了…
但是夏天死人根本放不住,于是刘二柱出山都是匆匆忙忙的。
老伴儿一走,对原身受到的打击不是一般大。
但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悲伤,田里十几亩的粮食还等着去收呢,老伴不在了,她家还耽误了一天时间,她得多干点,这样孩子们才能少干点,在立秋前把晚稻给插上。
等到晚稻插完,原身才腾出心思来伤心,原本身体就疲惫不堪,如今加上心里难受,竟是跟着一起去了。
而这时候李稔就来了,听到原身几个儿子为了几间土坯房吵吵闹闹,心中已是替这两口子感到不值,纵然两口子在房子处理上有失偏颇,但是也是实打实地爱几个孩子。
没门路只会种地,却跑在后头给二儿子擦屁股,也舍得冒着租不到地的风险,就为了让小儿子娶上媳妇不上门去看旁人脸色。
他们的做法,在李稔看来多不必要,甚至有些愚昧,但是落到死了儿子们却只急着争家产的地步,确实不值。
李稔从来不信养儿防老那一套,虽然和原身是一般的年纪,但是李稔没个一儿半女,凡事都要先紧着自己。
她没有孩子,却教过无数的学生。
如今突然多了几个好大儿,接下这烂摊子,她只想当个端水大师,一碗水端平,不偏不倚。
就当是开了个家庭班,收了几个大龄文盲,进行社会再教育罢了。
现在听几个便宜儿子嚷嚷个没完,只想让他们赶紧闭嘴。
试了好几次,方才出口一句:“都给老娘闭嘴!”
这房间里头,那罗氏吵吵了一通,方才如那斗胜的老母鸡,正准备歇下嘴。
哪里想床上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暴喝,方才罗氏为了说好听话,就半趴在床边,离李稔是最近的。
如今属实被吓了一大跳。
那赵大夫可是说了人熬不过今晚,咋声音还如此中气十足呢!
罗氏脱口而出道:“娘?你咋醒了?”
李稔见方才吵得最厉害的便宜大儿媳,仿佛见了鬼一般,笑道:“咋了,老娘没死,你很惊讶?”
罗氏方才缓过神来,忙摇摇头,哎呦,这莫不是回光返照?之前公爹要死的时候,也就勉勉强强说了几句话,如今这婆婆,仿佛回的光有些多啊!
罗氏手上没停,扶着婆婆坐了起来。
心里却瞧不起这个软弱的婆母,要是有人强要她家小鱼去入赘,她不得上门生撕了那家人,哪里能如这温吞水,悄没声息把自个儿给累死…
但是罗氏自己立场不同,三弟若是真给隔壁当上门女婿,以后她家租隔壁的地倒也方便,她还是想租地的。
再说了,隔壁钟家还许诺要给十五两的聘礼,哎呀呀,这银子,她这个做嫂子的,怎么也得有一半的份儿吧?
到时候再把小姑嫁出去,得一笔聘银,指不定她都能送她儿子去读书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