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发的吸血鬼手中还提着假发,发梢沾了一点她的血。他拎到眼前看了看,失去兴趣扔开,好像这时才第一次注意到她长什么样,目光在她的红发上逡巡片刻。
“我记得你,”他迟疑地说,随着确信增加笑意也加深,眼中焕发异样的神采,“啊,原来是你。失礼了,没能认出是--”
语声戛然而止。
伊芙琳勾脚猛踹他膝盖后方。即便是劳伦佐这样的怪物,猝不及防之下也膝头一软,双手撑地才没直接亲吻大地。
这还没完。
另一侧鞋跟与地面相叩,瞬间弹出尖头刀片。她右腿朝内一收而后蹬出,银刃直刺敌人心脏!
利刃穿透肌骨,发出闷响。
吸血鬼的身体僵了僵。
“去死吧。”伊芙琳喃喃,要转动刀刃搅开创口确保捣毁心脏。
下一秒,金属折断发出嗡的哀鸣。
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。
劳伦佐抓住她的脚踝。鞋跟的白银刀刃已经被徒手折断。刃身大半还扎在他胸口,濡湿的暗渍正在他的礼服外套扩大。但他还能行动。
怎么可能?!只要用银质的武器击中心脏,除非……
“啊,原来如此……”劳伦佐略微皱眉,嫌弃地用手指尖将银刃从胸口拔|出|来,吸血鬼比人类颜色更暗沉的血液溅到伊芙琳脸上,比冰雪温热,但依旧激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“因为我上次躲开了你的子弹,你就认为白银能够杀死我,”他遗憾地摇头,“这是个不幸的误会。我不是纯血始祖,但继承了一部分始祖的能力。白银能使我受伤,但不足以杀死我。”
劳伦佐怪物般的实力有了解释。
他轻轻叹气,以几近控诉的表情捂住胸口:“女士,你让我心如刀绞。”
伊芙琳的躯体濒临极限,想要用力反而开始抽筋,动弹不得,思绪冻结,眼睁睁看着他俯身凑近,摘掉了染血的假面。
劳伦佐安静地看了她片刻。
“我不喜欢失血的感觉,”他继续低下来,深吸了口气,她慢了半拍才意识到他在嗅她,“但我喜欢你的味道。”
吸血鬼微凉的手指温存地抚摸她的发丝。
“我喜欢你的红发。”
美丽的、邀请人发狂的赤红眼眸与她的相对。
“我喜欢你的眼睛,”他的嗓音与丝绸有相近的质地,轻柔地滑过耳膜,留下舒适的颤栗,他柔和的低语仿佛是动听的诗句,“你去过北地吗?那里的湖泊会结成不化的坚冰,哪怕马车从上面经过冰面也不会碎裂。那样的湖面映出冰川还有天空,你的眼睛就是那种蓝色。”
“我想要吃掉你。”不屑无差别地啜饮猎物鲜血的怪物说道。
他以拆开礼盒缎带的小心姿态解开她的领结,又忽然急不可耐,高领最上端的纽扣在大力拉扯下崩落地面,弹跳了两下,滚到远处。
劳伦佐却忽然停住了。
男士衬衫的高领下,脆弱的脖颈竟然被薄薄的一层白银软锁甲覆盖。那更像是某种奇异的装饰品,要强行解除并不困难,但足够打消任何建立起来的仪式感。
劳伦佐那一瞬间的表情十分精彩
伊芙琳失色的嘴唇勾起,如果可以,她一定会放声大笑。
“在前面!”
“刚才就是那里有动静!准备应击!”
人声与脚步声将凝固在原地的双方惊醒。伊芙琳不太清醒地想,看来她刚才没有昏过去很久。只怪一切都发生得太快,搅乱了她的时间感。
劳伦佐不悦地绷起唇线。但他表露强烈的情绪只有瞬息。
“那么,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。上次我们约定好的。”他彬彬有礼地要求。
她没有作答。
“伊芙琳--!”
她听到菲兹的声音。
黑发吸血鬼笑容尽敛,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杀意。
“闪开!!”伊芙琳都辨认不出自己的声音,那样粗粝,那样尖锐。
这一声警告燃尽了她仅存的力气,她终于开始感觉到断裂的骨头作痛,四肢很冷,眼皮很沉,她哆嗦着抽气,眼前发黑。
劳伦佐把手边的杂物、包括伊芙琳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全都随意地朝赶来的猎人扔过去。而后,他捏住伊芙琳的下巴,迫使她转头重新看向他,又问一遍:
“告诉我你的名字。”
她怀疑如果不回答,他会忍不住立刻掐断她的脖子。但他为什么要强求已经知道的答案。
已经没有余力试图去理解怪物的思考方式,她低声回答:
“伊……芙琳。”
劳伦佐松开了她。伊芙琳闭眼又睁眼,他已经消失了。
断断续续的意识再次聚集起来的时候,她被同伴们围拢在正中。
伊芙琳抬头,是菲兹支撑着她,要将她运到担架上。他的面具丢了,他在大声说着什么,眼睛像在燃烧。她第一次看见菲兹总是笑嘻嘻的娃娃脸露出那种表情。但她找不到词语给“那种”下定义。
伊芙琳感到自己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。
她选择闭上眼睛,却仿佛与另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红眸相对。在梦与现实模糊的边界,它正冰冷又专注地凝视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