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慕姑娘,请顾世子来一趟。”
···
夜深,疾风摇落一地枝桠。
两名俊朗青年对弈灯下。
玄袍者执黑子,冷着面;白袍者执白子,撸着猫。
烛伊和盛九分别为二人奉茶,间或低声交谈,间或剥坚果,又是静谧和谐的一夜。
倏忽间,窗外红影披着雪意与馨香直闯而入,尖锐嗓音笑得瘆人。
“哈哈哈……以为躲镇上,我便寻不着了?”
倚梅客挥掌击向玄袍青年胸腹,却在拍落前一呆。
这眉目,这鼻唇……像极了纪允殊,可惶恐不安的神色与之有天渊之别!
身后寒光一闪,白衣人的匕首已抵在后颈!
倚梅客这才看清,纪允殊与顾思白对调了装束!
舅甥面目本就三分相似,加上侍奉的大小丫头随之调换,连那狸花猫也安安静静窝在纪允殊怀内……逆着灯光,足可乱真!
纪允殊眉如远山,眼含桃花,容貌本属秀雅清隽那一类;烈日赋予他俊美战将的肤色与外型,可此番白衣如雪,玉冠温润,淡化往昔孤傲,宛如翩翩儒雅公子。
“你说过,只要我胜了你,你便不再纠缠。说话算数?”
倚梅客慢慢收回右掌:“算数。”
纪允殊还匕首入鞘,未料倚梅客左手一抖,数枚银针直射他心口!
他侧身忙甩袖相挡,那银枝已从诡异角度刺中他后背!
“你!”
纪允殊忍无可忍,这人居然第二次用同样的狡诈手段偷袭他!
更可气的是,他两回皆被击中!
倚梅客不予他抽刀还击的机会,左臂抵挡他拳头,右腕转动银枝挑向他前襟!
袍裳扯裂,隐约可见琉璃光泽!
纪允殊盛怒,抓起棋盘往银枝砸去。
铿锵声响,铸铁棋盘一分为二,银枝柔韧无损!
烛伊心惊:难道……银枝竟是由我诺玛族的天外金所造?
纪允殊一击不成,反手抄起那盒白棋子,以漫天花雨手法掷出,试图逼倚梅客回枝抵挡。
倚梅客扭身转了半圈,探臂将顾思白往前一拉。
只听得“哎呦”“哎呀”“嗷呜”连声叫苦,棋子半数打在顾思白背上,痛得他嗷嗷直叫。
纪允殊气炸:“你我相斗,扯旁人挡箭作甚!”
“我高兴!”倚梅客一把抓起另外的黑棋,运劲洒向他和盛九!
纪允殊闪避之际,展臂替盛九挡下,不料倚梅客陡然前扑,乘他前方露了破绽,强行用银枝一挑……
琉璃璧从他怀里飞起,沿银枝尾部滑向倚梅客之手!
“哈哈哈!终归到手了!”
倚梅客洋洋自得,举起碧色琉璃,隔纱半眯眼看纹理与其中金箔。
“允殊,你武功是长进了不少,可心依旧不够狠,也拉不下脸。这东西你留着没用,交由我保管吧!”
纪允殊白袍前后渗血,触目惊心。
他怒视倚梅客:“你三番四次使奸计抢夺,无道义,失身份!”
“道义和身份,算得了什么?”
倚梅客抖了抖刺绣精美的袍袖,岂料左后方一道柔和劲力,来得隐蔽且突然,硬生生扯落了帏帽!
这一刻,房中静得吓人。
拽落带纱帏帽的,是烛伊。
她没法眼睁睁看倚梅客夺走琉璃璧而无动于衷,可她不会武功,唯一能做的,只有趁薄纱扬起时迅速拉扯掉……
她甚至没细想此举能否阻挠对方。
失去遮掩的倚梅客缓缓转目,睨向烛伊。
烛伊:!!!说好让纪将军为之倾倒的“绝色”呢?怎会是……
一个男人?
一个浓妆艳抹、浑身香气、作女子装扮的,壮年男人?
无论他装扮如何艳丽,眉眼鼻唇的妆有多隆重,都无法掩饰的浓眉长目与硬朗轮廓。
纪允殊借倚梅客回望的瞬间,弹出插于袖上的银针,正正刺中其腕上要穴!
银枝脱手,倚梅客失了最让人忌惮的利器,遭纪允殊伸腿一勾,立足不稳,跌坐椅中。
纪允殊伺机连点他数处大穴,快速夺回琉璃璧,又用备好的牛皮筋将人捆了起来。
更不顾他骂骂咧咧,用茶水沾湿帕子,粗暴擦去其妆容。
连串动作干脆利落,毫无滞涩。
直至真容毕露,顾思白、烛伊和盛九尚在无限震惊中。
眼前人三十七八岁模样,绞过面的皮肤光洁细腻,下巴隐有青髭。
眉山眼水,既带读书人的书卷气,又隐含武者的刚毅。
顾思白瞠目:“云雁西……云先生?”
云雁西,“八奇”中的画客,梅浅月“已过世”的丈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