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阳光温暖,照在身上很舒服。 慢慢适应这个时代,除了伺候她的人少了点,宫里的乐子少了点,其实也还不错。至少她可以随便出门走动,不用日日对着深宫高墙了。 徐迦宁脚上穿着高跟鞋,低头看着鞋尖,她喜欢高跟鞋走路的声音,哒哒哒的。 轻轻踢着脚边的石子,她一手提着包,悠闲自在得很。 不由自主地,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:“玫瑰玫瑰最娇美~玫瑰玫瑰最艳丽~长夏开在枝头……”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,正觉惬意,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,随后,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。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,正在振臂高呼:“离婚才能自由!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,大清早亡了,醒醒吧!”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,此时穿着西裤,衬衫,一身利落打扮,更显英姿飒爽。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,纷纷叫着她的名字。 “苏婷!苏婷!” 是了,新时代女性的美,她才发现。 徐迦宁抬眼望去,随即被人潮涌没,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,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,人群当中有男有女,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,想转身出来,却差点摔到了。 人潮涌动,大家情绪激昂,都望着车上的苏婷。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,勉强跟着往前,她也看着苏婷,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,特意问过顾君书。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,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,据说是一位律师。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,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,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,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,分开了。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,她是明星,可家中却以此为耻,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,为女人发声,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。 民众喜欢她,徐迦宁也喜欢她。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,能看得出来,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:“古人有云,女子无才便是德,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!姐妹们,兄弟们,民国宪1法第六条,民国国民无男女、种族、宗教、阶级之区别,在法律上一律平等!什么叫平等,我们必须接受教育,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,我们也要工作,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,都不工作了吗?并不是,女人几千年来,富者操持家事,穷者洗衣刷碗,可仅此而已了吗?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,不,我们有权利说话,我们也是人,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,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,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?”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,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。 苏婷站在车上,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,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。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,心中惊叹。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,落在她的肩头,红白之间,是苏婷美艳的脸:“我们的婚姻,多是包办婚姻,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,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,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,离婚不是这么离的,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,就当尊重她,一起商议离婚!姐妹们,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,离婚不是目的,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!你的婚姻,如果不尽人意,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,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,那么请为女人发声,支持我,支持男女平等,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!” 是了,人要有尊严的活着,她说得没错。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,走向尊严,安顿好以后的人生,才能像苏婷这样,潇洒地离开,她这样耀眼的女人,根本不需要依附谁,她就是苏婷,她是一个人。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,说了多少的话,嗓子渐哑了,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:“姐妹们!走出家门吧!大清早亡了!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,是结婚还是离婚,离婚了再嫁,找什么样的先生,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!” 耳边尽是离婚,工作,学习的口号声,徐迦宁心神一松,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,她从来娇贵,何时受过这个,尽量顺着人流,已是身不由已。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,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,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,站住了。 上下掸着衣裙,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,发髻微乱,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,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。 左右看看,街景陌生得很,而且好像是偏街,街上没什么人的。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,她伸手入怀,幸好怀表还在,拿出来看了看,上午十点整,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,回头看着来时路,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,徐迦宁握紧了怀表。 她顺着来时路,想往回走,才一动,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。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,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,拖着这条腿,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。 还是不要乱走了,她身无分文,又不认识路,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,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,就这么想着,前后看着,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。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,走过时候直看着她。 她紧紧捏着怀表,低着眼帘,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,能到处找她,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,她哪里知道,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□□人叫车了,这边根本叫不到。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,心中能想起的,只有她哥哥。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,肯定能找得到她,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,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……正是胡思乱想,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,慢慢倒退了回来。 徐迦宁蓦地抬头,车窗往下,露出了男人的侧颜,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,转过了身来。 霍澜庭神色淡漠,看清是她眉峰微动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 他西装革履,一手扶了方向盘上,此时见是他,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,作为贵妃,这般模样,已觉狼狈至极。徐迦宁连忙起身,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,可她顾不得疼了,看着他都快哭了:“我被□□的人群推了这来,我要回家……” 他浅浅目光,在她身上一扫而过,刚才她脚动,疼地直皱眉,都看见了。 此时她表情隐忍,也都看在眼里。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,随后下车,打开了后面车门:“上车。”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,还心有余悸,她抬眼看着他,正是犹豫,已被他看穿。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,目光浅浅:“过来。” 能回家就好,其实不该矫情。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,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,总算坐了进去。 霍澜庭随后上车,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,这才启动汽车,他开得很慢,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,淡淡道:“别低头,容易晕车。”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:“谢谢你。”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,只能含糊其辞的。 霍澜庭似未听见,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,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,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,是上海中心街道,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,徐迦宁注意到了,不由四处张望:“这不是回家的路,你要带我去哪?” 车速很慢,他回眸瞥了她一眼,吐出了两个字来:“医院。” 医院? 医院! 徐迦宁想起那针头还心有余悸,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:“我不去医院!我不去医院!”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,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,慢慢停了下来,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,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。 徐迦宁在车内,两手紧紧拽着车门,不让他开:“我不去,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!” 他力气更大,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。 徐迦宁惊恐不已,已是语无伦次了:“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,你给我看看,我不进去我不去……”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,更是皱眉,他才在教堂出来,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,没有多少时间。 眼中女人的眼,竟是含泪了。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,脱下来抓在手里,这就弯下腰来。 徐迦宁见他低头,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,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,一动不动。 可他也才弯腰,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,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,再出车门时候,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。 “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