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治疗春娘（二） 春娘听说自己被老夫人亲口拨到冷院去，只觉得心如灰死，日子没了一点儿盼头。 她一直是个小心本分的丫头，在王府这么多年，从来也没犯过什么大错。那天她不过是替王妃梳头的时候，不小心勾了一下几根头发丝，王妃头皮被扯痛，反手就是一个巴掌。 春娘还记得那时的感觉，脸上一阵火辣辣，像是被刀子切开了。 因为王妃气怒，打了春娘十几个巴掌还不够，又拿了鞭子抽。春娘被抽得血肉模糊，人都昏了过去。后来她好不容易醒来了，是几个年长的婆子在替她换药。 “春娘啊，你可真是福大命大！要不是大王刚好昨天回府，没准你的小命就搭在景琉院了！” 春娘这才知道，是大王救了她的命。但她的命保住了，一张脸却终究是毁了。 没看过镜子，只是用手摸，春娘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。婆子丫头们虽不在她眼前议论，可背地里说的话，春娘不是不知道。 一个毁了容貌的侍女，这辈子怕是找不到夫家了。 春娘连哭了几夜，几次想过一死了之。可想起乡下的爹娘都靠着她的工钱养活，春娘还是挺了过来。 原以为这辈子总算王府会养着她，这么守着小心过一辈子也就罢了。谁料才没多久，竟又要她去冷院服侍王妃。 婆子丫头们都同情她，说王妃怕是因为大王救了她的命，恨上她了。春娘怕得心肝儿直颤，可老夫人许了她双倍的工钱，春娘想着双倍工钱能让两个弟弟吃上好饭，一咬牙，也就应了。 来到冷院后，春娘打定了主意，不管王妃要怎么折磨她，她都认了。人命比草贱，要是能换多几个钱，怎么受苦她都愿意。 认命归认命，走到冷院门口，春娘还是僵着步子不敢进去。现在这冷院在春娘的心里已经成了一座阎罗殿，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进去了以后，会碰上什么刀山火海。 “春娘，是来找夫人有事？” 李固带着侍卫，正好巡逻到冷院，看春娘一个人站在门口踌躇着，忍不住出言提醒。 因为伤了容貌，春娘害怕见人，尤其是男子。听到李固的声音，春娘吓了一跳，整个人缩成一团，嚅嗫着不敢说话。 李固也有些怜惜这个小丫头，当初因为这事，还差点跟阮诉云杠上。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次跟阮诉云的不期而遇，让李固对这位王妃改变了看法。 听杏娘那丫头说，王妃有治好春娘的秘药，这才让老夫人做主，把春娘给调到这冷院来服侍。照李固的看法，春娘往后的命运，未必有府里下人们传得那么不堪。 李固忍不住走到春娘身边，安慰地拍了拍她：“别怕，进去罢，王妃不吃人，不会把你怎么样的。再说，王府还是殿下说了算，出了事府中护卫都会帮你。” 春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，乍一跟男子靠的这么近，顿时慌了神，话也不敢说了，点点头，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往院子里走。 李固看看春娘那副受惊小兔的模样，忍不住失笑，这小丫头实在太胆小了些。 但愿夫人真能治好她脸上的伤吧。 春娘被李固这么一搅，都忘了害怕，等进了院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，自己居然就这么进来了？ 她抬头看着院子，只见院子里繁花似锦，参差有致地，栽满了各种花儿。院子里看不见人，只留一条青石小道通往厢房，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。 春娘一直听闻冷院凄凉，却不料走进来看见的却是花团锦绣，虽然这里的花草比不得老夫人倚芳院中的那些个那么富丽堂皇，可这生机盎然的景致，反让春娘稍稍安心了一些。 好像这冷院，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可怕。 “夫人！你又把发髻给拆了！”花影深处，隐隐约约的，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。“那可是我费了好多心思才梳成的！” 春娘觉得这嗓音有些耳熟，好像是杏娘。 接着，有一道嗓音又传了过来。 “好杏儿，这发髻太高，躺在榻上硌人呢！” 这次的声音跟杏儿的不同，甜中带了点娇，绵中带了点懒，几乎是一听见这人说话，春娘脑子里就能想象到她躺在椅榻上，懒洋洋翻书的模样。 冷院里除了杏娘，那剩下的一人就只有王妃了？ 可春娘听过阮诉云的声音，根本不是这样的啊！ 花影里，两人似乎又说了些什么，最后春娘听到那道慵懒的声音似乎争辩不过，无奈道：“好了好了，杏儿，下回都听你的。去外面看看罢，说不定那春娘已经来了。” 话音落下，花枝攒动，春娘愣愣看着，一个玉雪通透的小娘子从眼前的那片锦绣中走出来。 “咦，夫人说的真准，真是春娘来了！” 见到春娘，杏娘忍不住替她可惜了一下，一张好好的脸上，几道伤口着实狰狞，乍一看，叫人心里发毛。不过阮诉云已经提前跟她做好了心理建设，这会儿杏娘只是略略惊讶了一下，很快就恢复了笑脸。 “来，春娘，这边走。” 春娘被杏娘拉着，往厢房走去。一路上，她忍不住仔细地打量杏娘，总觉得杏娘和以前相比，变得不一样了。 王府的侍女，因容貌和处事上的资历不同，待的地方也不同。资历老成的侍女，往往都会安排到倚芳院和景琉院这些重要的地方，而长相粗陋、处事又蠢笨的，待的地方就愈发靠后。被分到这冷院来，杏娘的资质想必是十分平庸。 可今天见面，春娘却发现杏娘娇小玲珑，好像个玉雕的小娃娃一样，说不出的惹人喜欢。虽然长相上，杏娘只是中人之姿，可那一身通透如雪的肌肤，实属难得，大家闺秀都及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