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夫回话:“爷是说那位小少爷?我也纳罕呢,他一开始还追,后面过了路口,就没踪影了……”
裴劭面上不显,却立刻翻身上一匹马,往回跑。
除夕街上繁闹,人来人往,说不准会有人贩子,林朝也才十二岁,莫不是真遇到危险了?
裴劭心内一紧。
战场上运筹帷幄的人,此时却隐隐慌了神——他不该撇下她一人。
回到大街骑马不好走,裴劭撇下马,疾步走在游玩的人群中,有小孩在放鞭炮,噼啪声不断,有如他内心逐渐升噪的鼓点。
不知道找了几条街,裴劭后脖沁出汗水,他开始思考让府衙出来找人,好在下一刻,在一个戏台前,他看到林昭昭混在人群里看戏。
光线斑斓,印在她面孔上,她眉形好看,眼尾些微上挑,如龙眼核般的眼珠子内,流动闪闪荧光。
裴劭第一次发觉,这小子长得不错。
他大松口气,又有点恼,上前去拍她后脑勺:“你在做什么?”
林昭昭被拍痛了,“嘶”地一声回过头,立刻也怒起来:“疯狗!你别以为我感觉不到!那马车跑得那么快,我根本不可能追上,你故意的!”
被她说中,裴劭轻咳了声。
林昭昭在气头上,用力推开裴劭,一瘸一拐朝前走。
裴劭追问:“脚怎么回事?”
林昭昭白他一眼。
她确实追过马车,但摔了一跤,一抬头不见马车踪影,才知道自己被裴劭耍了,这里离家里还远,她身无分文,要是裴劭不回来,她一定和他绝交。
气死了,她讨厌裴劭这疯子!
裴劭舒一口气,温声道:“好了,是我不对,”他半蹲下来,“喏,我背你吧。”
林昭昭本打定主意不理裴劭,可一想到,自己能骑在裴疯狗身上,何等威风,她就心动了。
这可耻的胜负欲。
她趴在裴劭宽阔的背上,视野比旁人高出一大截,就连上面的空气都更冰凉些,很小的时候,林昭昭曾羡慕别的小孩能骑在父亲肩头,这一刻,那种感觉突然被满足。
她眼眶忽的发热。
她眨眨眼,低下头,却看裴劭耳朵白白的,倒有点可爱,她捏住转,引来裴劭一声:“林朝!”
林昭昭轻哼了声,拨他的头冠:“我脚崴了,都怪你。”
裴劭:“……”
回到马车上,林昭昭掀起车帘,闻到包子味,对裴劭说:“我要吃包子,你给我买。”
裴劭在抬手正玉冠:“让车夫去买不就行了?”
林昭昭:“我的脚好疼。”
裴劭:“……”
看裴劭下车走远,林昭昭立刻对车夫说:“我哥有事先走了,咱们直接走吧。”
他抛下她一次,她势必讨回来。
当裴劭提着包子走回来时,马车正转过拐角,他喊到:“等等!”
林昭昭从马车内伸出头,对他比了个鬼脸。
裴劭:“……”
这次,她便坐在车上掀开车帘,看他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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朦胧之中,听到声声雷鸣,林昭昭的意识回笼。
很奇怪,明明是好多年前的回忆,那时候的人与事,却远比现在要鲜活,那种心情也万分真实,险些叫她以为她回到过去。
只是,做颗平平无奇的珠子,也挺好的。谁还记得她曾是那颗有棱有角的石头呢。
她抬手轻拍拍额头,这才起身。
归雁端着铜盆进屋,林昭昭看天色阴沉,细雨淅淅沥沥,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“巳时,”归雁给她梳发髻,说,“天黑乎乎的,真叫人难以留意时辰。”
归雁又说:“奶奶是做了什么好梦吗?”
林昭昭:“什么好梦?”
归雁:“我前个时辰进来,听到奶奶似乎笑了。”
静默了一会儿,林昭昭拿起桌上的银篦递给归雁,指尖轻轻抚平眼角的烫意。
是好梦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