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香囊的外观来看,并无什么端倪。 所以许亭晚犹疑了一阵,就将手中的物什放在案上,起身去找了剪子。 待她再次坐在案边的烛火前时,她用手中的剪子,将那香囊剪出了一道口子来。 细碎的香料从那口子里溢出,兰香幽幽入鼻。 许亭晚将里面的香料悉数倒出,翻看了好一阵,也没发现什么异常。 越看着,她面上的神色便越发怅然。 早知道,就不把这香囊拆开了。 许亭晚轻叹一声,又找了真相,将那香囊重新缝合了回去。 但她的手艺到底不如云依蘅,就算缝回去了,也看得出来那瑕疵。 许亭晚惋惜地摸了摸那粗糙的香囊封口,而后放在心口处,倒榻眠去。 可不过须臾,她就睁开眼来,剔透的眸子在夜中若琉璃潋滟。 她又想起了方才在李胤之房中,被他抓包的那一刻。 那场景和多年前的那一幕,无比地相似。 只不过那时,封璟可鲁莽多了。 不仅将她一下子拽到榻上,还翻身将她压住,叫她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。 借着朦胧月色看见是她,他才放松警惕地松开了她。 “原来……是你啊。”少年轻声吐在她耳侧,那股狠劲儿也被骤然抽去,剩了难见的半刻柔弱。 像,又不是。 许亭晚回想着当初少年,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那男子重合。 再说了,当年的情况下,九死一生。 封璟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。 而成王,也不可能是许府里的那个只身少年。 许亭晚倦极地伸手捂眼,有晶莹自指缝流出。 一.夜为梦魇所困。 等她再次醒来时,天边已然大亮。 担忧被李胤之怪罪,许亭晚亟亟地就要起身,可还没有将布条缠绕在胸口,就听到外边的一阵叩门声。 “阿庭起了没?”是尧青。 若尧青贸然闯入,她是没有时间做好掩饰的。 所以未做太多的犹豫,许亭晚就上了榻,拥被盖住。 “还没……”将将启唇出声,屋外的那人就不耐烦这等待,推门走了进来。 “该吃药了。”尧青虽身为女子,可却没个男女大防,常是这般行事作态。 许亭晚见她闯进来,不由将身上的锦被更往上拉了拉。 尧青以为她是羞赧,噗嗤一笑:“别羞了,起来用药罢。” “男女有别,尧、尧姑娘还是……先让我收拾一下罢。”许亭晚几乎将脸都埋在了被子里,如是道。 见状,尧青面上的笑意愈深。 她轻轻颔首,道:“好,我先出去,等下记得吃药。”说着,就转身过去,走了出去。 听到门扉阖上的声音,许亭晚才松了口气,从锦被里探出一双点漆的眼睛来。 就是趁这一刻,她慌慌忙忙地裹好了胸,穿上了小厮的粗布衣衫,最后将凌乱的发整齐束好,才去开了门,对外边的那人说道:“尧姑娘我好了,你进来罢。” 外边的女子一身劲装,抱剑而立,听闻她声音侧首过来,英气地挑眉一笑:“真不知道你别扭个什么劲儿。” 一边说着,一边就随她走了进来。 “吃过药了吗?”尧青问。 许亭晚答:“还没呢。” 说着,就端起那药碗,一口喝了下去。 许亭晚怕苦,这一口闷下去,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鼻中蔓延开来。 看她面目狰狞的模样,尧青笑得愈发开怀:“你怎么跟个姑娘似的?” 许亭晚无力反驳:“我就是怕苦而已……” “那我以后给你带几颗蜜饯来。”尧青说。 闻言,许亭晚欣悦地抬首看她,眼底掩不住的是盈盈笑意。 “真的吗?谢谢尧姑娘。” 尧青一直以为眼前的男子只是面相偏秀气了些。 可如今见她笑起来,明丽动人,倾城国色徐徐绽开般。 尧青才恍然觉得,拥有这般姿色的男子,不能只用秀气来形容了。 “王爷吩咐了,你这几天暂可不必去他那里,等过几日,你身子大好了再说。”尧青留下这一句话,就起身离开了。 许亭晚没料到李胤之竟这般体贴下属,心底渐生了几分异样的触动。 接下来的几日,尧青照常给她送药,自然也应诺给她带了蜜饯。 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,许亭晚听尧青的话,始终待在屋内,连出门都很少。 谨遵医嘱又按时服药,她恢复得极快。 尧青为她把过脉,笑道:“你体内的毒性,已经被清完了。” 听到这个喜讯,许亭晚唇畔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。 她再次回到了李胤之的身边。 李胤之淡淡扫过她一眼,道:“你恢复得还真是时候。” 许亭晚抬眼,不解看他。 却听他继续说道:“今晚护国公夫人寿宴,你随我一道去。” 既是国公寿宴,那想必,这京中的权贵大臣,都会携女眷去庆贺了。 而顾效之,也不例外。 许亭晚明白了,这是李胤之给她的一个时机。 可这时间匆匆,又是在他人府邸,她能怎么做呢? 欣喜之余,她冷静下来,心中开始迷茫。 还没理出半分思绪,就已是暮色降临,到了该走的时候。 李胤之换好一身湖色圆领曲水八宝纹织金锦袍,金玉带掐腰,白玉冠束发,玉立在殿中,身姿颀长,覆雪青松般的挺峻。 “走罢。”他瞥了一眼旁侧的许亭晚,道。 许亭晚垂了首,忙跟上他脚步。 因是近身随从,所以在路上,许亭晚也服侍在车内。 李胤之不太爱说话,许亭晚也不敢对他开口。 所以同处于宽阔车内的两人,一路沉默,直到马车停在护国公府门前。 始终阖眼凝神的李胤之缓缓睁眼,而后静默起身。 那一角衣摆自眼前拂过,许亭晚也跟在他的身后,下了马车。 因是大寿,所以前来庆贺的人不少。 在门口,他们碰到了一个老熟人。 盛装的女子徐徐从灯火的另一头而来,黛眉杏眼,妆容秾艳,烟紫色的纱袍上绣银丝散花,行动间若月光流溢,愈显她明艳动人。 许亭晚下意识地就垂首下去。 “五弟也来了。”女子含笑而来,逼得许亭晚又怯怯地后退半步。 “皇姐。”李胤之循礼数向她一揖。 “不知道上次给五弟补送的回京礼物,五弟可还喜欢。”两人一边交谈着,一边往护国公府中行去。 许亭晚替李胤之呈出请帖奉上贺礼,依旧沉默地颔首跟着。 “只可惜胤之为男子,用不上那些香料。”李胤之答。 “那些香料可都是极品,若非我用不得,我还不舍得给你呢!你现在用不上,可不代表以后没有用场。”李蕴盈盈笑道,声音渐散在远处的阵阵叫好中。 “顾大人当真是奇才!这首贺寿诗可真是妙啊!” “可不是嘛,顾大人这样年轻,却是满腹经纶、凤采鸾章,着实令人敬佩啊!” “后生可畏,后生可畏啊!” 听到这些称赞之言时,许亭晚眼睫微颤,几乎在刹那就知晓了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人,是为何人。 她抬首向那边看去,正见着被簇拥在中间、那大放光彩的青年身上。 意气风发、笑容满面。 丝毫不记得丧妻之痛。 许亭晚下意识地将指甲掐进掌心,若有感应般地往那旁侧看去。 灯火下,那妇人眉飞色舞,向周遭的人吹捧着自己这独子。 这一刻,无人敢轻视她乡野妇人的身份。 是以她下颔高昂,一派倨傲神色。 许亭晚的目光在他们二人的身上不断来回扫视,五指也收得愈拢。 就在掌心将破时,身边的男子出了声:“可要过去一看?” 李蕴嫣然一笑:“好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