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换了新工作,还在新奇期,开始几天他学习兴致很高,学怎么剖鱼鳞,怎么划刀花,怎么杀鸡宰鸭,怎样脱骨去皮。最后一项学习内容依旧是体验版,脱骨内容太高深,李成功暂时没法学。
只是时间一长,李成功就觉出这工作的艰辛来。水台是个体力活,除了杀鱼剖鸡,每天还有七八十斤的大肉要剔宰割骨。汇君楼最有名的就是几道肉菜,每天他处理最多的就是猪肉,刚开始几天他做得双手酸痛,可今日痛了第二天还要继续,连着好几周,他才堪堪适应。
做水台学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的。
朗弘扬第一次带徒弟他教得特别尽心,他个话痨又特能说,细细碎碎能把重点掰开来揉碎了说,这态度看得水台另两个学徒羡慕了。前辈和前辈之间也是不同的,汇君楼后厨都是一老手带一新手,只是他俩前辈就没朗弘扬这么积极了。
“郎哥过来的时候你们也可以问,”李成功随意道,将后厨里多余的饭菜装进了饭盒。酒店后厨饭菜永远不缺,他这几日都是晚上带饭菜回去,好让小阴沉鬼第二天热一热吃。
刚开始几天李成功还拘谨着没敢问,后来和朗弘扬混熟了,说家里还有个妹妹能不能带饭菜回去,朗弘扬挥挥手让他随意带,大师傅那儿他会去说。
朗弘扬是打荷,他师傅就是张姐打招呼的张师傅,是厨房二灶,最擅长梅干菜蒸肉、狮子头和宋嫂鱼汤。朗弘扬跟着师傅跟了三年,按他的话说再努力一把他就能上灶。
水台三个月,砧板半年,打荷三年,朗弘扬终于有了升四灶的希望,他这还是烹饪学校有基础的情况下,李成功估摸了下自个儿,按他的水准升灶怕是得□□年,如此一盘算顿时觉得厨房无望了,他得想个办法换条线。
16岁的李成功还没什么大梦想,他只是想赚得更多一些。干了二个多月,他也摸透了厨房,水台打荷砧板炉头上什,汇君楼的厨房里大抵是这么些分工,当然也有点心师傅刺身师傅这么些分类,只是对于传统学厨的人来说,基本还是属于厨房五条工作线,有梦想的朗弘扬想着上灶当大厨,没梦想的李成功想着换工种赚更多。
水台是厨房最低级的线,也是最苦最累的线,可想学厨都得从水台做起,熬不住的早走了,熬的住的也日日盼着什么时候能升级。汇君楼学徒不缺,做得长的学徒却没几个,李成功来汇君楼两个月,水台的学徒换了三个,短则三天长则一个月,来得快走得也快,到头来,李成功反而成了水台最老的员工。
“小伙子耐得住吃苦!”耐得住苦的人总能得师傅青眼,这天刺身师傅一句赞让他眼睛亮了起来。之后一段日子,李成功找机会就要跑刺身师傅面前殷勤着。
“你殷勤有什么用,还不是□□做跟班,”新来的水台周运看李成功往老刺身师傅那儿凑,他阴阳怪气地嘟囔一声。
李成功没理他。
新来的周运是从海鲜酒楼里跳槽过来的,自称有十年水台经验,一过来就要求工资6800。到底工资有没有6800李成功不知道,但厨房八卦说起他朗弘扬还挺无语。
“十年水台还只是个水台,他还挺有脸,”也就李成功这种不懂的才会被十年水台经验糊弄住,朗弘扬一听就知道这人要不是吹牛要不是没本事,真有十年经验人早就在砧板做得风生水起了,哪还会自称水台?
水台只是个砧板下线活,有点本事的都得往上走,十年水台经验在厨房这叫没出息。李成功懂了意思。
汇君楼以肉菜出名海鲜比较少,水台上的活比起那些海鲜酒楼大酒店简单,第一天来上班时,周运还颇为自得自个儿的水台经验,看李成功料理一条鳜鱼,他背着手装模作样了指点了一番。
看他装样,李成功闷头干活不太想理他。他最近的心思都琢磨着怎样讨好刺身师傅。
学徒和学徒也是不同的,像朗弘扬做水台那是来熟悉厨房来的,他本身就有基础,来汇君楼是奔着当灶头去的,时间到了他就能换个工种。而李成功不一样,什么都从头学起,若没自己跑师傅面前献殷勤,谁还会记得他?他可不想做个十年依旧只是个水台。
可无论他怎么献殷勤,刺身师傅依旧无动于衷,刀工倒是经常指点他,而当李成功试探地问起师傅收不收徒,刺身师傅笑而不语。
“你想当老谭的徒弟?”这天厨房里闲聊,听李成功说起这遭,朗弘扬笑得乐不可支:“你想当,老谭还不敢收嘞!”朗弘扬拍拍他肩,说下次带他去吃日料,看看真正日料店里的刺身师傅是啥样的。
“啊?”李成功懵了一头。
“咱们汇君楼传统老牌子,以前是不搞刺身寿司这些的,前些年大老板退了小老板上台说要改革,学酒店里整了些刺身菜,”说起这遭朗弘扬笑个不停:“咱老板抠啊,又不肯多招人,看老谭刀工好,叫了老谭做刺身师傅。”朗弘扬把那菜刀往磨刀石上蹭了蹭:“你见过用菜刀剔刺身的吗?咱们汇君楼独家。”
还能这样?李成功没吃过日料,也不知道正经刺身师傅该啥样,听朗弘扬如此说,他一时都不知该做何表情。
“你下周休息的时候哥带你去吃日料,”朗弘扬扒拉了几家日料店。
“不了,”穷惯了怕花钱,李成功没敢应。
“怕啥,哥请客,”朗弘扬拍拍他肩。
“我还有个妹妹在家,”李成功摇头。
“叫你妹一起来,”朗弘扬随意地挥挥手:“就这么说定了。”
李成功应了,他知道朗弘扬不差这么点钱,可有时候人对他太好,他反而浑身难受。
这天晚上回出租房,李成功跟小阴沉鬼说他同事请他去吃日料,小阴沉鬼眨着眼睛问:“朗哥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