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到张青颜求救的电话，张胜利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却还是不肯答应接她离开村子。

张青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了，小小年纪她就觉得人生没有任何希望。爹娘不要，奶奶嫌弃，小叔糟践，这样的人生死了也是一种解脱。

只是尝试了好多死法不能行，小姑娘想死又不敢痛下杀手，最终恶向胆边生，她偷了一千块离家出走，想去父母所在的南方城市求庇护。张青颜以为电话里不答应，但是真见到面了，他们应该会心软，她以为父母过年会给给她买新衣，终归还是爱她的。

然而小姑娘多年后辗转流离遇见父母，张青颜在他们心里已经是一副薄棺材，葬在老家的嘎吱湾里。她的日子过得也不风光，即使相认也是个负担，一个累赘，张家父母不想认。

更何况张老太早就报了失踪人口，张家族谱上都没有这么一号人，大家都当她已经死了。

这孩子，在张家是没得到几分亲情的。

*

青颜没打算与张家人好好相处，砍了四把椅子后又砍了一张桌子，把两颗菜心都给生吃了，神清气爽地回屋。

经过张老太时除了一声“哼”，青颜一秒钟都不停，脚步带风走过去，进了小房间用力甩了一下门。

“嘭！”

摔门声之后紧接着来的，是厨房灶台下张老太的咒骂和隔间里张胜军的怒吼。

青颜拍拍手，开始整理住房。

然而也并没有什么好整理的。

张青颜有幸得了一个单间，连在张老太卧室的后面。

屋内光线昏暗，床铺上略凌乱，用来盖的被褥团成一团，打着许多补丁，青颜用手一模，里面的棉花一团多一团少，部分地方甚至是空的，根本不能保暖。垫在床上的是以前晒干的稻草，同样都是没晒过的，潮湿还带着黑色，散发着一股令人反胃的霉味。

霉菌丛生的小床令青颜一阵心酸，张家并不是村子里的穷苦人家，张青颜的居住环境却让人为她难过。明明应该是被爹妈捧在手心的孩子，可以撒娇任性的年纪，只因为性别歧视就被地狱式的生活磨练着。

张老太一早就把自己与小儿子床上的稻草与被褥都晒足了太阳，甚至连不经常回家的大儿子儿媳的床都打扫干净，唯独忘记了大孙女。

“张青颜你个背时鬼妹子！你把老子的椅子桌子都砍废了你是想死吗！”张老太在院子呼天抢地，声嘶力竭地咒骂，“作死啊！新桌子新椅子啊！你眼睛瞎了吗！”

“笨手笨脚，把好东西当柴烧！你是脑子有毛病啊！蠢东西！怎么不去死！要死你去早点死啊！活着浪费米糠！”骂骂咧咧愈来愈盛，张老太的声音变得近了，她很快就到了青颜房间外开始拍门，“死丫头开门，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不是张寡妇！”

张老太也姓张，跋扈惯了，经常以老子自称，并为此得意了大半生。

她所说的话总是有一部分夸大的，比如新桌子新椅子也是用了三四年的东西，比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就只好那么一丝丝。

青颜在房间里，把被子棉絮都扯烂了，又砸了放在断了一条腿的桌子上的好些陶罐，她的房间小，除了她睡觉以外，大部分空间用来做杂物间。

目光触及到床底下一个小木箱，青颜愣了愣，这是张青颜保存下来的课本和奖状。小姑娘从小就成绩很好，渴望能念高中大学，可惜家人并不把她的努力当回事，初中没完就辍学，还谈什么念书的梦想。

门板被拍得吱呀吱呀响，灰尘簌簌往下掉，在外表洋气的小楼房里显得格格不入，伴随着张老太那不堪入耳的叫骂声。青颜充耳不闻，继续破坏着房子里的所有物，摔打砸烂，得把整个张家一把火烧了才解恨。

“臭丫头，你在搞什么鬼！老子要把门踹了，进来打死你！”张老太真的开始总脚踢门，听见青颜还在搞破坏，她火气被激得越来越盛，被砍烂椅子和桌子都是钱，钱是她的命啊！

平时张青颜洗个碗不小心弄坏一个，都少不了一顿打，如今不打得她躺半个月，张老太怎么能泄火。

该死的赔钱货！

青颜吐了一口气，在张老太火气最旺的时候把门栓轻轻一拉。

张老太用力踢出的一脚收不住，她也没想过懦弱的小孙女会暗算她，差点闪到了腰。张老太急忙刹住，脚下却绊住了什么东西，往下一倒，额头撞到了桌子角，瞬间起了个大包。她立即杀猪般地尖叫起来，入眼是一地乱七八糟，张老太火气又旺了好几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