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爷。” 白管家静静走上前来,他自然也是看到这一幕的。 虽说是自家侄儿,但竟敢在王府里如此放肆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,所以就算他看着沈知晚把白子玉杀了也没有出声阻止。 “把这里收拾干净。”白非墨侧首看向白管家,淡淡吩咐道。 “老奴明白。” 被两人的对话声惊醒,沈知晚霍然回头。 月白色的衣袍在烛光中衬出一片冷霜似的青白,半张银色面具覆在脸上,露出那纤薄的唇和弧线完美的下颌,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手持一柄折扇,目光无声地、静默地落在她的身上,眸底一片幽深。 在别人家后院把人给杀了,饶是沈知晚再镇定都被他的出现给吓了一跳。 “过来。” 静了片刻,白非墨沉声说道。 沈知晚目光在已经过来收拾残局的白管家身上打了个转儿,最后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。 “我这是……”她局促地捏紧匕首,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。 “同样的话别让本王重复第二遍。”他打断她。 想到前两天看到他挥手之间就解决掉刺客,沈知晚没有再犹豫,壮士断腕般走到他身边。 实在不行,她只能要钱没有,要命一条了! 她恶狠狠想着。 他转动着轮椅转身就走。 沈知晚想了想,这应该是让她跟着的意思吧。 迟疑片刻,她静默着跟上他。 白非墨一直不曾开口,她不知道会被他如何对待,既忐忑又惶恐。 别人她可以不放在眼里,白非墨她却不能不害怕。 她没忘记,她可是他的仇人呐。 白非墨一直往前走,路过的下人都很有眼见力,除了低下头行礼外就不再多言,连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南星都不曾出面。 他带着她最后到了一处水榭旁,沈知晚眨眨眼睛,看着面前这座精致的楼阁,底下紧连着的是一汪碧波湖,幽幽湖水在夜色中泛着银光白,不时因为清风拂过掀起丝丝涟漪。 “王爷……” 沈知晚刚要开口,白非墨突然在她背后用力一推,将她丢进了湖里。 三月里的湖水冰冷刺骨,水流没过头顶的时候沈知晚还未反应过来,直到呛了两口水,眼耳鼻口都感到不舒服时,她连忙在湖里扑腾着浮起来。 出乎她意料的是,湖水并不深,只堪堪到达她的腰际。 她摇摇晃晃在水中站稳,恼怒地瞪着那个推她下来的罪魁祸首:“你——”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,她就对上那双凉若霜雪的冰蓝色眸子,他居高临下坐在轮椅上,一言不发看着她。 “洗干净。”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冷,如苍山负雪,沈知晚却头一次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。 她讶异地望着他。 “好。” 不知道过了多久,又或许……仅是短短一瞬。 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道。 ========== 临近三月末的时候,院中的桃李都开了花,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粉白夹杂的云锦,空气中泛着似有若无的淡淡花香,走在其中就让人觉得沁人心魄。 沈知晚自那夜里见过白非墨后,连续好几日都未再看到他,她还是待在赵嬷嬷身边,帮衬着做些杂物。除了王府另外个丫鬟白苏已经回来,一切都与之前没有变化。 “知晚,你不知道,王爷那时多厉害。” 梨树下,沈知晚一手托腮坐在石桌前。 她的身边,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娇小女子,穿着一袭绿色齐胸襦裙,头发梳成了双螺髻,以嫩绿色丝带点缀,长得甜美可人,一张圆圆的脸上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,笑起来十分讨喜。 她就是白苏。 此刻她正絮絮叨叨念着白非墨以往的“丰功伟绩”,双眼里冒着星星,那副崇拜至极的样子让沈知晚想到了现世疯狂追星的迷妹们。 当然,白苏仅仅是追捧白非墨罢了,并没有任何其他不单纯的心思。 这是沈知晚经过细心观察后得出的结论。 关键就在于,这丫头实在太能说了,她从午后到现在,听她不停歇地说了足足一个时辰了,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关于白非墨的事迹,都快能背出来了。 早知道会这样,她一定在看到白苏时就远远躲开,这种已经可以称之为灾难了吧! “行了,快把东西送去给王爷。”赵嬷嬷的出现,可算打断了白苏兴致高昂的谈话。 白苏嘟嘟嘴,不甘不愿地接过赵嬷嬷递过来的托盘,上面放着一只成年男子巴掌那么大的白玉盅,里面盛的是赵嬷嬷特意吩咐厨房做给白非墨的汤药。 据赵嬷嬷说,每年冬日和春季白非墨的膝盖就会疼,所以尽量做些东西给他食补。 之所以让白苏去,是因为白非墨不允许其他人近身。 “可是我等下还有事诶。”白苏蹙眉道。 赵嬷嬷等下也走不开,又不能随便让人送过去,她眸光一转,看向懒洋洋坐在石桌前的沈知晚,沉吟道:“沈丫头,要不你替白苏送去给王爷吧。” 沈知晚指指自己,怀疑自己听错了:“我?” “是啊,就你了。”赵嬷嬷笑眯眯把托盘放到她手上,半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。 眼珠骨碌碌转动着,不知在打什么主意,白苏笑嘻嘻地补充道:“放心吧,王爷这会儿不一定在屋子里,你只要交给无心阁的护卫就可以了。” “真的没事?”沈知晚怀疑地盯着她。 “放心啦,没事没事。” 她还想说什么,白苏已经推着她往外走:“快去吧,晚了万一真的撞上王爷怎么办。唔,虽然撞到他也不要紧啦。” 白苏已经拉着赵嬷嬷回厨房了,被赶鸭子上架的沈知晚无语地端着托盘。 想到白非墨这个人,沈知晚就觉得心里毛毛的,但转念想想,她只要把东西交给门口的护卫就行了,又不用亲自碰到他,应该没什么关系吧。 她满心忐忑端着东西往白非墨的院子去。 秦王-府分为东南西北四苑,其中最中间的就是白非墨住的寝房,是一处单独辟出的别苑,唤作“无心阁”。沈知晚来到王府后还未来过,她根据路过的下人的指示,总算到了那里。 期间沈知晚碰到了白管家,因着前几天才杀了人家侄子,沈知晚看到他总觉得不自在,结果白管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,看得沈知晚疑惑不已,思忖着就是捡来的侄子都不该是这种态度吧。 “无心阁。” 仰首望着牌匾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,沈知晚偏头看看四周,并没有发现白苏所说的守在门口的护卫。 她盯着前方精致的别苑发愁。 与王府处处透着富丽堂皇不一样,白非墨所住的地方非常清净,二层高的阁楼坐落在后面,苑中有一块荷塘,一座小小的假山,还有朵朵碧绿的莲叶立在水中,风一吹,莲叶翻滚成一片,分外雅致。 干脆把东西放在地上算了。她撇撇嘴。 侍卫南星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沈知晚的到来,平常都是白苏过来的,今天这是…… 他默默看了看眼房间紧闭的雕花门,挑了挑眉。 连他都感觉到了是沈知晚,屋内的人显然不可能没发觉了。 “你找王爷?”南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知晚背后。 她被他惊了下,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:“是,是啊。” 看到他,沈知晚当下就要把东西塞给他:“既然你在,那就由你交给他吧。” 南星身子往旁边一偏,扬眉道:“我是王爷的近身侍卫。” 沈知晚满脸莫名:“我知道啊。”从来王府第一天,他差点把她给杀了,她就知道这件事了。 南星双手抱在胸前,摇头晃脑地道:“所以我只负责王爷的安全,其他事情概不负责。” 沈知晚:“……” 兜了一圈,原来是说他不做这些粗使活儿。 “王爷此时不在里面,你端进去放在桌上吧。”南星继续一本正经说着假话。 沈知晚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。 他这个侍卫就在这,白非墨会不在屋子里? 大概是南星那张俊朗的脸太具有欺诈性,沈知晚很快就打消了怀疑的念头,放心大胆地端着东西往苑中走去。 阁楼底下的门虚掩着,沈知晚用肩膀小心顶开,连多看两眼的想法都不敢有,目不斜视走向屋子中央的圆桌前。 啪嗒。 她小心放下白玉盅,就低着头准备出去。 白非墨的屋子,怎么想都感觉是个狼窝,太吓人了,她还是早些离开为妙。 就在沈知晚的手离门仅有一尺远的距离时,忽而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冷冽嗓音传来:“本王好像说过,不要靠近这里半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