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,早晨的时候容倾是这样回答她的:“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决定,我需要再想想。”
再想想,就是还有机会吧。
午间,容倾在公司楼下的餐厅独坐一隅,桌上已经呈上了几道热菜,手旁放着一杯和中式菜肴不搭调的冰美式,端起来小抿一口,苦涩夹杂着香醇在味蕾晕开,滋润着心肺,又想起早晨林少安的那句话。
她当然能感受到林少安依赖她,信任她,喜欢她。就好像有奇妙的缘分把她们紧紧联系在一起,让那个小家伙在茫茫人海里,偏偏选中了她。
还在犹豫,无非是觉得自己不会照顾孩子,论经验和专业性,她远不如学校的生活老师,也远不如教育专业出身的徐书凝。加上律师工作忙碌无常,以后还难免频繁的出差,她真的害怕自己会让林少安失望。
她付之一叹,揉了揉眉心。
身后一阵清脆的跟鞋声靠近,下一秒,一只骨线分明的手从她手里夺走了咖啡,利索地替换成一杯柠檬水。
“大中午的喝咖啡,晚上又不打算睡觉了?”
容倾蹙了蹙眉,软声嗔怪:“姐!”
明理丝毫没耽误,直接到对面坐下开了筷子,夹菜间隙语速极快道:“我可警告你啊,这马上要过年了,别让妈看到你的黑眼圈,回头再数落我‘压榨’你。”
容倾无奈苦笑,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尽管把满怀心事藏得严严实实,那花哨的指尖还是勾起了明理的疑惑。一问一答下,整个问题也就摊开了。
明理听完了她所有的顾虑,薄唇微勾叹道:“你个那么随性的人,做起事来倒是一直都稳重。你早就想好要管这个闲事儿了吧?我可是看到你的安全座椅订单了,”为防狡辩,又补充道:“一个月以前。”
容倾被一语揭穿。
没错,她确实在为了那三块五毛钱回头的那一刻,就料到了有今天。她知道她一旦回头,今后就再难无牵无挂。如果林少安不能和妈妈和解,不能拥有一个被爱被呵护的童年,就算是把周子扬判了终身□□,也不会快乐的。
所以她说光是上诉没有用,所以她害怕自以为是的善意都只是徒劳。
因为她要面对的不只是一个案子,而是一个孩子。
“我只是……”
明理抿了口从容倾手边夺来的冰美式,打断道:“带回家来过年吧,正好给明柔做个伴。”
容倾目光一颤。
冷厉镜片下精挑的双眼看向她,稍稍放缓了言语节奏:“我跟妈早就商量过了,明柔不是一直想要个妹妹吗?你要是怕以后出差上班没时间照顾,就把她留在家里都行。”
“姐……”
“行了!年纪轻轻别这么瞻前顾后的!况且她妈又不是真要把孩子过继给你,帮忙照看一个寒假而已,咱们一大家子,还搞不定一个小屁孩儿?”
容倾还没有从讶异的感激的情绪里缓过神来,明理只是轻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,细品着唇齿间一般人难以体会的韵味,赞扬了句:
“咖啡不错。”
第一小学,最后一道下课铃敲响。
林少安很早就答完了题,却拖到最后一个才交卷。考试最后的半小时,她都望着校门口的方向,看着陆陆续续围上来的家长,密密麻麻的能把车子都堵在街道外。
那么多人,居然没有一个是来接她的。
最后,她还是听到了这句每次放学都会听到的广播:“请所有住宿生在一楼走廊集合!”,一个人安静地走出了教室,站在队伍里,是最小最小的一个。
她叹了一口气,默默垂下了头。
不会有机会的。
一个连妈妈都不要的孩子,一个连人贩子都不要的孩子,一个被丢进垃圾桶的孩子,一个连收容所都不能去的孩子……
容倾也不会要的。
“林少安你不是说今天有人来接你吗?”
“吹牛吧!林少安骗人!林少安是个骗子!我们不要跟她玩!”
走廊里太吵了,大孩子们像围墙一样堵住了她,她低着头,把下巴连着小脸一起藏进了围巾里,帽子拉得很低很低,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。
忽然,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跟鞋声。
一个大人挤进了小孩群,低下腰身用怀抱紧紧护住了她。就像春风吹散了冰雪,就像路灯点亮了黑夜。
她慢慢抬起头,小脸瞬间明朗了起来。
“倾倾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