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枕风像个聋人一样安静地夹菜吃饭。
扶枝想了想,顺从地将令牌收好,“那我先替你保管,”她无奈地叹口气,认真地看他,“你要用到的时候来找我。”
虞枕风用公筷给她夹了片鱼,秋水丸似的眼眸浮起笑意,乖乖点头。
渡明瞅瞅这个,瞅瞅那个。他忽然看虞枕风极不顺眼。
纸鹤冷笑两声:“看来,丫头你也不缺我那点压岁钱了,正好给老头子我省点钱。”它拍拍扶枝肩膀,优雅地飞下桌。
扶枝:“……”她正想出言挽留,天边忽然噼里啪啦地响起来,绚丽的烟火在夜空大片大片地绽开,火树银花,满目华光。
她仰头静静地看烟火,瞳仁光影闪动。虞枕风静静地看她。
——哎,没想到还能看烟火。当时临死的遗憾除了师尊的年夜饭、汤圆、好像还有……没来得及好好看场绚烂的烟花。
真好。活着真好。
扶枝正想低头跟渡明说话,忽然发现纸鹤早就不在了。椅子上留下两袋灵石。
她笑起来:她就知道,师尊就是嘴硬心软。
扶枝将一袋灵石递给虞枕风,说:“喏。压岁钱,这是你的。”
虞枕风:“……我也有?”
扶枝:“是呀。一起吃团圆饭,就是一家人。你不是叫我姐姐吗?师尊刀子嘴豆腐心,对小辈很好的。”
虞枕风默默地接过。
扶枝笑眯眯地问他:“我师尊做的汤圆好吃吧?”她从怀里摸出个红色的锦囊,递给虞枕风:“其实那十套衣服不是礼物,这个才是。”
她特地把定魂符放到灵府里烧了好久,刻了流风的纹路,歪歪扭扭地写了他的名字。晦气通通烧掉,才配作为礼物。
扶枝心想:先这么着,以后找更好的。
虞枕风怔怔地两手都拿满新年礼物,一动不敢动。
扶枝一手拿着筷子,一手托腮歪头看他:“礼物送完了。枕风,解释一下?”筷子顶端轻轻地点了点颈侧。
少女纤细的脖颈舒展,拉出一道流畅优美的曲线。暖融融的橘色灯火下,雪白的肌肤闪着珠光,玄木筷子细伶伶地点在上面,金光游走,晦涩的咒令图纹一路没入衣领。
虞枕风只望了一眼就烫着了似的移开视线,轻声道:“我不想姐姐再受伤。”
——这是禁咒。是最蛮横霸道的护身咒令,也是最坚不可摧的囚笼。
那晚走火入魔、浑浑噩噩之际,女孩子温柔又强硬地抱住他,虞枕风却恍惚之间觉得,她是自由的风、渺远的月。
他捉不住——和幻觉里一样,摸不着、追不上。
昏迷的前一瞬,他选择孤注一掷。
既然分不清真假幻象,那就不分。他这回捉住了,就不会再松手。
“回神啦!”扶枝在他眼前晃了晃筷子。
少年低垂的眼睫一颤,眼里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,温顺地抬眼看她:“姐姐。”
扶枝心里无奈叹气,大过年的,先不计较了。她抄起公筷,夹了块金黄油润的鸡压到他米饭上,“——谢礼。快吃。”
虞枕风乖乖扒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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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黄的灯火犹自燃烧。
虞枕风坐在床边,拆开渡明给他的压岁钱,实实在在全是灵石。品阶不高,是中品灵石,但是塞满了整个储物袋。他原样封回放好,然后深吸一口气——
他极小心地摸出怀里的红色锦囊,慢慢打开。
里边是一枚淡青色的符令,摸起来温温凉凉的,很舒服。侧边刻着他的名字——枕风。
他摩挲着歪歪扭扭的刻痕,眼里亮光细碎。
“嗯?”还有张小纸条。
虞枕风拆开,上面是少女娟秀的字迹:
——小枕风新年快乐!这是定魂符,我昨晚替你梳理灵力的时候感觉你好像神魂不稳,你试试这个,应该有用。
梳理灵力?是那个时候……怪不得他运起灵力准备烧的时候,纸鹤会忽然开启,然后被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虞枕风耳朵烧起来,继续往下看,忽然神色怔然。
——希望你年年岁岁都平安喜乐,一生顺遂,无须追逐月亮,说不定月亮会向你而来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