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洵万万没想到,初觅的店主除了卖招桃花的杂货,居然还有如此奇特的手工爱好。
他与常亦乘对视一眼,两人并肩走到了纸人正面。
这纸人做得还挺精细,分为一男一女,身上都穿着旧式的马褂,双手合拢做出祈祷的姿势。
纪洵瞬间联想到窗外花园里的桃树……
这样子,不就像两个纸人在向桃树许愿吗?
他心中一动,视线迅速望向纸人的脸。
纪洵被徐朗骚扰三个月,早就记住了对方标志性的三白眼,此时他不用仔细辨别,便一眼认出,左边那个男性纸人就是徐朗的样子。
至于右边的女性纸人是谁,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。
纪洵神色顿时变得凝重,看来他之前的推断没错,徐朗和康梦雨都曾经在桃树下许过愿,至于为什么这里要摆上和他们相似的纸人,恶灵又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……
似乎听到他的心声,常亦乘缓声开口:“金童前引路,玉女送归山。”
纪洵:“什么?”
常亦乘看他一眼:“金童玉女,陪葬的。”
以前民间办丧事的时候,为了亡故之人死后有人照顾,往往会扎一对金童玉女摆放在他的灵堂,并且棺材上也会贴一对挽联,写的就是常亦乘刚刚念出的那句话。
金童前引路,玉女送归山。
可问题在于,眼前的情形是反过来的。
金童玉女有了,那么下葬的人在哪呢?
纪洵感到一阵寒气直窜脑门,指着自己问:“给我准备的?”
话音未落,走廊对面的房门突然有了动静。
哒、哒、哒……
伴随鞋跟敲击地板的声响,有人推开了木门。
同一时刻,所有的灯同时亮了起来。
一盏盏红色的壁灯,像摇摇欲坠的烛火般映在墙上,灯光暗沉,也足够纪洵看清来人的模样。
那是一具没有血肉的森白骷髅,她身穿一袭红裙,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。
高跟鞋的款式很旧,像几十年前流行过的款式,表面皮革有许多磨损的痕迹,连接鞋底的车线也出现了松脱的迹象。奇怪的是,骷髅倒映在墙上的影子,却是个完整的女人形象,她长发及腰,隆起的腹部里显示怀着一个孩子。
诡异的画面令纪洵呼吸一滞,恐惧眨眼间遍布全身。
常亦乘挡在他身前,抽出腰后的短刀。
骷髅发出一声尖啸,裙摆一甩,在脚边升起一幅猩红的血帘。
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血腥味,几米高的血帘转眼形成,它看上去像巨幅的珠帘,但串连在其中的,并非晶莹剔透的珠子,而是一滴滴顺着发丝流淌的血珠。
骷髅站在血帘后,脚边的积血深如泥潭,一个又一个尸婴从里面爬出来,它们仿佛婴儿本能地找妈妈那样,匍匐在她枯瘦的白骨脚踝边,窃笑着看向血帘外的两人。
纪洵大为震撼。
亏他还以为,昨天恶灵动用一只尸婴对付他这个普通人,实在有点大材小用,结果人家真正的大招根本没使出来。
原来是他不配了。
常亦乘:“小心血。”
其实哪怕他不提醒,纪洵也看出这血有问题,正经人谁会去碰……
一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过完,纪洵就眼睁睁看着,常亦乘抽出短刀,往血帘里面走去。
“……”
满帘血珠颤动起来,血珠滚落而下。
常亦乘没太在意,稍偏过头随便躲了躲。几颗没避开的落在他肩头,溅起的血花弄脏了他的脸颊,他也懒得抬手擦拭。
纪洵心想,这要换作是他,可受不了这样的羞辱。
红裙骷髅大概也是这样想的。
她猛一抬手,以这个动作为信号,十几只尸婴一拥而上。
数量之多,看得纪洵神经都绷紧了,他想起自己的戒指有净化作用,正想上前帮忙,就见常亦乘变了动作,改为角度稍斜的双手握刀姿势。
他将刀刃收至腰侧,在一群尸婴快将他淹没的瞬间,出刀劈砍。
那是在一个呼吸的空隙里调动了腰背力量的裹劲,刀光像拉满到极限的弓一般,以势如破竹的凌厉之态,骤然闪现而出。
隔着血帘,纪洵都能看清,十几只尸婴身形忽的一矮。
竟是齐齐被砍断了脐带,跌进血潭里痛苦嘶叫。
纪洵松了口气,刚才是他多虑了,就眼前这点尸婴,在常亦乘眼里可能就跟砍瓜切菜一样,毫无挑战性。
谁知下一秒,常亦乘竟回过头来。
纪洵这才发现,自己正一副准备冲进血帘帮忙打架的姿势。
常亦乘不知怎么想的,踢出一只尸婴:“拿去玩。”
……倒也不必如此。
纪洵无奈地低下头,与被选中的幸运尸婴六目相对,场面尴尬中透露着一丝荒唐。
最后他勉为其难地蹲下身,把手按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