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洵把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,补充道:“徐朗离开后,我在客厅写毕业论文,整夜没睡,到得知他的死讯为止,一直没有离开过家。”
赵警官忍不住插话:“外面死了个人,你在家都没听见动静?”
纪洵:“没有。”
郑自明:“家里其他人呢?”
纪洵轻声说:“父母很早就去世了,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。”
问询还没结束,法医在外面招手,示意郑自明过去。
大门没有关,从纪洵的角度望过去,刚好能看见法医手中的物品。
一截弯曲的、沾满黏糊血污的东西,蜷在物证袋里看不出具体的长度,表面除了血污外还微微透出点紫灰色,非要形容的话,很像馅料灌得松散的香肠。
但那明显不是可口的食物。
他还想看仔细些,郑自明就反手关上了防盗门。
门外,法医说:“从死者嘴里发现的。”
隔着物证袋,腥臭无比的味道也十分冲鼻,郑自明捂住鼻子问:“这是什么玩意?”
法医额角淌落一滴汗水:“脐带。”
见多识广的郑自明沉默了一瞬。
这是一段新鲜的脐带,就像每个婴儿在妈妈肚子里获取养分的渠道那样,它还保持着柔软的触感,但是它出现在了一名男性死者的体内。
“另外,死者的致命伤就在喉咙。根据伤口形状和血液喷射痕迹来看,应该有某种东西从内部撕开了他的喉咙。我怀疑是寄生虫,可什么寄生虫会长出脐带?”法医提出了新的疑点。
郑自明没有回答。
他摩挲着下巴,想起刚工作时,带他的老师说过的故事。
老师说,死人见多了,难免遇到一些很难理解的死因。它们跳脱科学的范畴,隐约揭开未知世界的面纱,让你触碰到冰山的一角,又让你彻底陷入迷局。
他把这当作试胆八卦,敷衍地问:“如果出现您说的这种情况,案子该怎么查?”
老师说:“查不了,得交给那些人。”
郑自明从未遇到不合逻辑的案子,但去年他被提升为队长时,局里特意对他进行过关于“那些人”的培训。
混杂着血腥味的冷风灌进衣领,让郑自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
偏巧此时,现场另一名刑警凑过来:“郑队,监控记录查过了。凌晨5点25分徐朗又上了楼,在门外徘徊五分钟后离开。”
郑自明低头看向同事用手机录下的视频,画面中,徐朗步履虚浮走到安全楼梯出入口,突然跪倒在地,拼命抓起自己的喉咙。
头顶的声控灯明灭几次,徐朗惊恐的表情时隐时现。
郑自明还想继续往下看,视频就被一片雪花状的噪点覆盖。
同事说:“监控没拍到他死亡的画面,奇怪的是,物业并没有收到系统故障报告。”
郑自明的心跳陡然加速。
片刻后,他像下定决心般,从上装口袋夹层里掏出一张浅黄的纸张,靠近徐朗点燃。
那纸的质地薄韧,很像清明时烧给死人的黄表纸。火苗舔舐过纸张边角,近似于檀香的味道散发出来,渐渐的,纸张中心出现了一个抽象的符纹。
一旁的同事不明就里:“郑队,这尸体……”
“别他妈管尸体了!快走!”郑自明怒吼道,“马上疏散楼里所有住户,拉好警戒线,谁都不准进来!”
早上七点刚过,许多住户连楼里发生命案都不知道,就稀里糊涂被叫醒疏散。
郑自明一把将安全楼梯与走廊间的防火门关紧锁死,然后片刻不敢耽搁,从通讯录找到一个从未拨打过的座机号码。
手机里响起机械的电子音:“您好,欢迎致电观山文化有限公司,电话已接通,请留言。”
郑自明:“环湖东路世纪家园5单元7楼有问题,我按照培训课教的方式处理了,你们能不能派人……”
电子音打断他:“好的,收到,请撤离现场。”
通话至此中断,郑自明疑惑地瞥了眼手机,不确定这通电话究竟能不能派上用场。他忧心忡忡地转过身,想找件衬手的武器,至少帮小区群众抵挡几分钟也好。谁知一回头,竟看见702的住户才背着包从家里出来。
郑自明纳闷:“你怎么还没走?”
“刚才在收拾东西。”纪洵按下电梯,闻到烧过黄表纸的味道,忽然开口,“我听见你打电话了,普通人不是恶灵的对手,最好听他们的话,不要留下来白白牺牲。”
后半句话让郑自明猛的一愣,想起曾经看过的保密文件。
世间万物有灵,而灵亦有善恶之分。
能够与善灵结交合作的人,则被称为灵师。灵师一行自上古流传至今,鼎盛时期数以万计,如今只剩最后三脉,不足五百人。
三脉灵师皆以氏族繁衍,分别为纪氏、谢氏、李氏三家。
纪洵既然知道恶灵之说,肯定就是纪家的灵师。
郑自明恍然大悟,指着他肩上的黑色背包问:“那里面装的,难道是降伏恶灵的法器?”
“我只是个普通人,放在纪家就是食物链底端的废物,哪会对付恶灵。”纪洵否认后,又补充道,“包里装的是笔记本电脑。”
一个问号出现在郑自明脑海中。
纪洵解释:“下学期开学要交毕业论文初稿,我想抓紧时间写完。”
郑自明:“???”
现在是关心毕业论文的时候?
“楼下邻居就死在你家门外,死因很可能还跟恶灵有关。”郑自明无法理解,“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?”
纪洵密长的睫毛颤了颤:“有点,但交不上论文更可怕。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