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下班仅有半个小时,林旬鹤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。
他不敢再和韩炽又任何眼神对视,于是埋头在料理台的各种瓶罐碗碟之间,然而每一个抬眸之时,又忍不住通过台前摆件的缝隙偷瞄那人的身影。
从浓墨般的黑发,冷峻的面庞轮廓,再到翻动书本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。
那双看起来如人一般温雅的双手,曾经将呼吸和心跳掌握,以无比热烈的方式在自己的身上游走过。
林旬鹤一想起这点,溺毙般的窒息感便会汹涌袭来,心如鼓点嘈嘈,脸颊也瞬间染了层层热气,红得没法看了。
再胡思乱想着今夜可能又会发生同样的事情,他赶紧摇摇头,捧着脸搓了搓,才把那些瞎想没边的羞人念头驱散掉。
等熬到打烊下班的时间,被各种想象折磨许久的林旬鹤,变得蔫头蔫脑的。
他耷拉着肩膀跟在高大笔挺的韩炽身旁,像一棵失去水分的小干豆芽。
暖白色的小巷路灯映着缓步前行的两人,月色倾斜下来。
韩炽嘴角扬起愉悦的笑意。
其实方才在店里时,林旬鹤做出的那些紧张的小动作,韩炽全都纳入眼中。正因为如此,他才会捧着一本无聊的杂志,假模假样地认真看着。
只是不知,这人究竟想了些什么,此时竟会如此憔悴。
想到这处,韩炽微微侧目,又瞥了眼身旁没精打采的林旬鹤,小小一只,非常可爱,一时忍不住将大手盖在他的头顶,温柔地揉了揉。
“工作很累吗?”
林旬鹤惊得肩膀一抖,像是才从漫天乱飞的思绪中回过神。
韩炽望着幽深的小巷夜色,边走边说:“听说你还在上大学,还是专心学业比较好,甜品店的工作要这个点才下班,你一个omega走夜路也不安全。”
说到这里,他陡然停下脚步,低首将小个头的林旬鹤笼罩在自己高大身躯的影子下。
顿了一顿,轻描淡写地说:“每个月五万块够吗?”
这是一句推动剧情的台词,虽然伤人,但不得不说。
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,林旬鹤刚才因为被关心而溢出的淡淡欣喜笑意霎时消失不见,震惊和心伤转瞬爬上他莹莹如光的漂亮眼睛,水雾已在其中徐徐流转。
他咬住下唇,指甲掐进手心,强忍着酸涩颤声道:“……韩先生,您是什么意思?”
闻言韩炽漫不经心地扯出一个略带讥诮的笑,稍微俯身低沉下声音:“你不懂吗?”
林旬鹤眼睫一颤,泪花堪堪悬在上面。
韩炽皱了皱眉,即便揪心,却只能装作没有看见,直起身,冷漠地说:“那就算了吧,我不喜欢勉强。”
此刻,林旬鹤的难受已无法掩藏,几滴泪随即夺眶而出,扑簌簌砸向冰冷的地面。
韩炽眼睁睁看着他可怜的样子,抬了抬手,却不能将人拥入怀里,只轻轻拍拍他的肩:“走吧,我送你回家。”
脚下灌了铅似的,林旬鹤根本无法迈步脚步,一动不动地站着,唯有扬起的脸上有泪水无声划过。
原来之前的温柔关切都是假的吗?
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玩物吗?
玩物两个“字眼”涌入脑中的时候,他腿弯霎时发软,险些没站住。韩炽见状赶紧拽住他的手臂,将人重新扶稳,却没有抱他,保持着所谓“绅士”的距离。
难受,无措,心口压抑得快要不能呼吸了。
林旬鹤大口喘了一口气,深深咬住唇,低下头,他不敢再看面前这个冷峻无情的男人。
自己不过是他的猎物罢了。
林旬鹤不傻,此刻已深知男人前来的目的。
没有他心中幻想的美好恋情,恐怕连喜欢的心动都不曾有过,唯独欲望,表露在冷然的黑眸里。
这欲望也不甚强烈,无关紧要,可有可无。
就像自己之于他一样。
万千思绪在脑中快速闪过,可是,却不甘心就此放弃。
他倔强地擦了擦眼泪,鼓足勇气,执拗地上前一步,竟是要扑进韩炽的怀里。
他想学习那些恋爱中的娇弱omega一样,对着强大的alpha撒撒娇,说不定面前的alpha就能萌生一丝怜悯,不会如此残忍地对待他。
哪怕只是骗骗他也好。
然而韩炽并没有向可怜哭泣的林旬鹤敞开怀抱,他退了半步,冷淡的声音里还透出几分不耐:“夜深了,我送你回家。”
好冷,一句话让人如坠冰窟。
林旬鹤身子颤抖,眼睛也哭得疼了,却抵不过一颗真心被弃之如履并碾碎的痛苦。
仅仅这么一会儿,他就快要被逼疯了,终于抛下自尊,抓住韩炽的衣袖乞怜道:“不不,不是这样的……韩先生,我不要你的钱,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,打工不辛苦的,我不怕苦,学费生活费我都能自己想办法的……”
“我喜欢你,我只是想成为你的恋人。”
林旬鹤明白,一旦收了钱便是另一种性质,他将彻底沦为一个挥之即来招之则去的玩物,每日在患得患失中惶惶不可终日。
韩炽决绝地抽回手,衣袖从林旬鹤手中脱离,眉眼疏离,冷漠绝情:“我并不需要恋人。”
夜风轻抚,寒意渐起,他瞥了眼路灯下卷起的落叶,这时总算稍微心软一点,上前揽住林旬鹤发抖的肩膀,将人带着往前走:“夜里寒凉,你穿得太少小心着凉,我先送你回家。”
忽然而来的身体相贴的温暖,让林旬鹤混沌的大脑来不及作出反抗的动作,无措,不安,却又贪恋这份不知何时会抽离的关心。
走了一段小路后,两人到了林旬鹤所租住的小区,一栋栋颇有些年代的老式楼房交错排列,有些拥挤,却也算和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