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风雪的尽头处,阮潇用力拍打着结界,然而这透明的坚硬纹丝不动,没有一分一毫的回应。
息然用毯子裹紧了白襄,轻轻探了探她的鼻息,整个人都颤了一瞬。
阮潇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……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?
她面前,一个毒气攻心就要凉凉的重生女主,一个失忆了的乖巧魔头。
合着她再不努力努力,这两个人最后一口气怕是要把这个世界直接带走。
这个世界,当然也包括她本人。
阮潇想,她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都还没活到五十岁,这真的有点亏。
更重要的是,她还没搞清楚瀑布后面的那扇门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啊!
这个问题已经让她抓心挠肝好长一段时间了。
阮潇忍不住在冻僵之前掏出了那块黑漆漆的令牌,张嘴一咬。
太硬了,牙疼。
随即,她泄愤似的把令牌拍在了结界上。
本想听到的撞击声却没有响起,惯性使得她整个人往前一扑。
指尖的雪在迎面的柔风里化成了水。
“嗯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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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云起的手指敲在了白玉栏杆上。他站在高处,居高临下地瞧着阶下的人。
“暮朝峰有没有秘密,有什么秘密,都是我与掌门之间的事情。何时轮到长老会插手了?”
低沉的声音如冰刃,让听的人脊骨发凉。
“那些不实的传闻恐怕是为了离间大荒山内部,你觉得呢?”
盛云起下了一级台阶,单手捏着茶杯,并没有给楼知樯说话的机会:“我想,散播如此谣言的人,恐怕是魔宗的内应。”
这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。
“同尘君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楼知樯怒道。
盛云起无辜地眨眼:“楼长老这般激动,想必是知道什么隐情?”
楼知樯这才反应过来中了他的套,登时气火攻心:“你莫要血口喷人。同尘君,今日在上清殿,天地先灵为证,你是故意转移视线。”
撄宁干笑了两声:“楼长老,依我看……”
盛云起冷冷地打断了他:“那么,我们便一桩一桩来掰扯清楚。”
“首先,你说暮朝峰谋取私利。敢问什么是私利?”
“暮朝峰的小食堂正如大荒山各个宗门的食堂一样,不是凭空出现的。要修自然要劳力,需要劳力就得付钱,这是山下村子都明白的道理。而今有人不是我暮朝峰的弟子,却想来暮朝峰吃饭,我若不许,那是暮朝峰冷漠无情。若许了,怕是百余人不到一月就能将暮朝峰吃空。”
参寥适时应道:“是了,同尘君向来勤俭节约,暮朝峰比起咱们这些弟子众多的山门而言,也实在是穷得很,哪里养得起那么多张嘴。”
盛云起道:“自然,生于大荒山上的东西本该是宗门共有。但用来制汤的凤角花、无蕊花与仙灵草三者都是暮朝峰长出来的东西,就如同龙涎草生于禁地却流通在三千仙门一样。”
“你……你!”楼知樯被噎住了,半天没说出话。
然而盛云起下一句却更是令他浑身发僵。
“同理,玄天峰收外院弟子每人每年一百金,五蕴峰向凡界广发皓然令,伏羲峰网罗天下灵宝,黎原峰修炉铸剑,宴月峰记录世间一切消息,不过是在做自己擅长的事罢了。”
这些东西本是各宗门彼此之间秘而不宣之事,被盛云起这么坦坦荡荡地说出来,竟如同夸赞一般。
参寥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盛云起淡淡地瞥了一眼楼知樯,接着道:“其二,就是这净水器。不知参寥师兄可识得一二?”
参寥摇着扇子,笑道:“自然,凡间也有类似的东西,只不过远没有师侄这设计巧妙。还利用了我大荒山符文,实乃天资上佳。”
盛云起侧身道:“或许此物在凡间是比较稀有?”
参寥想都没想,答道:“也不算是。凡间用明矾净化水源,却不知明矾有轻微毒素,况且所费人力物力极大,产出极小,因而只在水源无法食用之处。想来楼长老也不常体察俗世生活。”
言下之意,就是说楼知樯见识短浅。
盛云起道:“魔宗所用攫取灵力之物,可是先于中陆俗世?”
“非也。”参寥摇头。
“那楼长老如何断定小徒造出的净水器是来源于魔宗?”盛云起问。
楼知樯见他们二人一唱一和,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。
谢长坤拱手道:“恕晚辈失礼。”
盛云起盯着楼知樯,沉声道:“楼知樯,你在大荒山修行了几十年,年纪长我两轮不止,因而称你为一声长老。但依你这灵核修为才至出窍,于修道而言,已然是晚辈。想来,是因为过于关注这些琐事,分了心。”
楼知樯抿着唇,既气得瞪眼,却又毫无办法。
撄宁清了清嗓子,打破了寂静:“既然都是误会,说开了就好。诸位皆是同门,以后还要一起修道,精进修为才是。”
这时,楼知樯忽然跪了下来。他双手举着木杖,抬至齐眉。
“敢问同尘君所言,是否要逐我出大荒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