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静默的上清殿此时议论纷纷。
“同尘君当真收徒弟了?”
“我现在退出师门还来得及吗?”
“不行,我真的不相信。大荒山难得一见的奇闻啊!”
“哎呦,同尘君一个人就能让暮朝峰的综合排名进前十,这收了个徒弟明年肯定大杀四方。”
……
站在新入门弟子们第一排的明觉察觉到了身旁的异样,关切道:“你怎么了?”
白襄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。只是觉得同尘君好像有点奇怪。”
明觉调笑道:“怎么,你也想当同尘君的徒弟?”
“师兄说笑了。”白襄微不可察地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。她以前只敢远远望一眼的同尘君如同一面光洁无瑕的玉,无任何凡尘杂念可侵扰。然而此时的他竟然眉目间有些复杂的情绪,令人无法理解。
盛云起也不能理解。
他只知道自己如今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,再不出声脚趾就能抠出一个大荒山的一比一模型。
他沉吟片刻,在周遭的宗师们羡慕的眼神下,点了点头:“起身吧。”
他的目光一顿:“至于这把剑……”
那还是他来保管的好。
阮潇见他欲言又止,立刻退了半步,恭敬道:“徒儿自当好好爱护神剑,绝不辜负师尊的教诲。”
盛云起的手僵在半空中。
他缓了缓,沉声道:“这把佩月乃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神剑,当世稀有,却也不算独一无二。只不过对我而言,它承载着过往的许多回忆。”
宴月峰峰主低声道:“同尘君怎么了,平时一个字都不说,今日倒是话多了起来。”
“收徒嘛,难免高兴,人之常情。”伏羲峰峰主酸溜溜地答道。
只听盛云起接着道:“书里总说前尘往事于修道之人并无益处,但我看来却是铭记前路才能走得更远。徒儿,来日为师再替你寻一把真真正正属于你的武器。”
他把“真真正正”四个字咬重了音。
阮潇恍然大悟:“多谢师尊好意。徒儿今后一定与佩月剑共同进退,继承大荒山的绝学。”
周围的新弟子们纷纷道——
“盛宗师好温柔,不仅赠了一把神武,还许诺了第二把神武。”
“这运气简直爆棚啊,盛宗师看看我嘛。”
“盛宗师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。他将如此宝贝的神剑赠与自己的第一个徒弟,想必是对她极其看重。”
阮潇感受到了盛云起若有若无的叹息,不由松了一口气——他必定是在追思过往。
看来,她的这位师尊是个有故事的男人。
正在此时,殿外的白玉台上传出了一阵低哑的嘶吼。
气波带着一股难忍的腥臭味袭来,熏得众人脸色渐黑,更有新入门的弟子甚至弯腰吐了。
“诸位莫要惊慌,是玄武大人来了。”漆奉径自走出了正殿。
阮潇和其他人跟到了门口,只见那巨大的家伙身形如龟,甲上生有金色倒刺,而尾部则是一条长蟒,正在吐着芯子。
阮潇从前读过《山海经》,知道它是灵物,可这周身的气息与蛊雕并无差别,凶巴巴的脸上吊着一双红色的眼睛,令人生畏。
但或许是见过了蛊雕的原因,阮潇倒是冷静了许多。大荒山作为修真门派,养一些这样的灵兽镇场子并不稀奇。
“这玄武大人起码得有两百岁了吧?”若若探头问道。
阮潇扭过头,和她一起看向忍冬,后者挠了挠头,也不知道答案。阮潇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。
“它啊,从大荒山诞生之时就已经存在了。”答话的少女白襄目光悠远,像是想起了往事。
阮潇追问道:“那它平日里都在哪儿生活?”
“每座山门都有自己的灵兽。玄武是玄天峰的灵兽,自然是在他们的灵池里。”
“那蛊雕也是灵兽咯,”阮潇反应了过来,非常好奇,“它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?”
“灵兽以天地之精华为食……”白襄停顿了。她扭过头,这才发现是阮潇在问,神情不太高兴,“我为什么要告诉你。”
站在他们前面的窃双听见了,回头讥讽道:“说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。”
阮潇下意识道:“她本来就知道呀。”
白襄原本心里被刺了一下,听见阮潇为自己说话,不由多看了她一眼,神情复杂起来。
阮潇察觉到自己失言,干干地解释道:“我的意思是,白姑娘见多识广,自然是清楚的。”
窃双讪讪地回过头,不再说话。
只听前方玄武的身旁,掌门漆奉朝盛云起道:“不知为何,玄武大人的龟甲上近日竟生出了腌臜,令他日夜难寐。我上月已试过用法子驱除这黑絮,但过不了片刻便又生了出来。纵观大荒山,只有师弟你的清净术远超他人,还望加以援手。”
盛云起一听,眉头不由紧皱。
“怎么?可是师弟都觉得无法可解?”漆奉微微皱眉,连带着周围的诸位宗师都忧心忡忡。
“那倒不是,”盛云起仍旧面容平静,眼尾轻轻上挑,“不过一桩小事而已。”
漆奉放下了心:“还请小师弟作清净术。”
然而,盛云起立在原地,纹丝不动。片刻之后,他才轻轻迈开脚步,一步一顿,口中念道:“《老子》曾经有云,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。这句话的意思是道能生出万物,世间一切皆归于道,然而道无具象,或存在,或虚无。若要论证,必得从心始。”
众人似懂非懂地点头。
阮潇逐渐迷惑起来,她没听错吧?这个世界也有老子?作者加引用了吗?
许是她怪异的目光引起了盛云起的注意,后者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她。
盛云起停住了脚步,淡淡道:“不如,先让今年新入门的徒弟们来试试吧。”
黎原峰峰主皱眉:“盛宗师,这可是玄武大人。让新弟子来试手,未免过于轻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