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身回来的时候,还没等走到炕边,整个人就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。
此时,已是深夜,偌大的满营子万籁俱寂,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。
屋子里发生的事,其实本不该有人知道,可是,这世上的事有时真的不太好说!
就在三奶奶把一切都弄完,熄了灯以后,从院子的暗处,一个人影儿鬼魅般的走了出来。他拄着一根拐棍儿,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。这人站在那沉思了一会儿,自语道:“十八年后,嘿嘿,十八年后”。接着他出了大门,向着大山方向,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。
这之后,夜更浓了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,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。
三爷这次恢复的时间很长,过了一个多月才出屋。
从那次的事以后,他再没有进过山,整个人也变得少言寡语。每当人们问起,他都敷衍着搪塞过去。至于那半个月里都发生了什么,那些日本人又去了哪里,还有……一直都是个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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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年后,我在一家皮货店做掌柜,再一次想起了这桩多年前发生过的怪事。
这个故事里的沈三爷,就是我爷爷。跟爷爷一起进山失踪的人正是我父亲,而那个当时在院子里敲锣的小崽子就是我。
因为我是腊月初七出生,所以就取名--初七,沈初七。后来长大后人们都习惯叫我小七。
前面的那段往事里并没有提到我的母亲,是因为我母亲早已经不在了,奶奶说她是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,这件事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,不忍再提。
爷爷经历那次事件后就封了枪,之后在对面山腰又建了一个木屋,我和奶奶也随着住在了那里,常年守着那七八亩苞米地,日子也算挺舒坦。
现在回忆起来,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房子里挂满了各种兽皮,到处弥漫着松香味儿,火炉里红红的碳火烧得屋里暖哄哄的,爷爷吃完饭后总是点上一袋烟,然后拿出一块像大骨头一样的东西静静的看着,一看就是老半天。我至今还记得,那东西有一股怪味儿,上面还刻满了很小的文字。
还有,当时的狼特别多。晚上漫山遍野都是狼眼发出的绿幽幽的光。有时半夜狼群从房子周围经过,刷刷的踩着碎石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。尤其是夏天,要是赶上阴雨天,大老远就能闻到它们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味儿。可让我最纳闷的是狼群从未攻击过我们,甚至都没有靠近过木屋。
记得有一次我问爷爷:“爷爷,你天天守着大山,那大山稀罕你不?”这时爷爷笑了没吱声。
我又问:“那狼群稀罕你不?他们为啥从来不靠近我们家?”这时爷爷用手摆弄着那块大骨头说:“哼哼,它敢!”
就这样我在那里平淡的生活了十多年,这期间我吊儿郎当的读完了小学,中学,最后考上了某个城市的一所连当地人都没听说过的大学。
值得一提是,到现在我的柜子里还能找到几本大学期间专心研究过的《金瓶梅》。那上面还留着我的注解和批语。
大学三年毕业后,我才发现自己苦心钻研的《金瓶梅》根本派不上一点用场。
后来经过几次折腾,在同学介绍下来到了这家皮货店,本来只打算暂时落个脚,没想到这一干就是五年,而且还稀里糊涂的当上了掌柜。
这五年里,我有时在闲着的时候,也会琢磨琢磨当年的那桩怪事。
那支神秘勘探队到底是什么来头?为何在大山里消失后,没人来调查这件事?爷爷他们又在大山里经历了什么?他为何回来后要金盆洗手,一个人孤苦伶仃守在山上?那几个字“他来了,十八年后”是什么意思?他来了指的是谁来了?还有我父亲…
琢磨来琢磨去,最终我还是觉得这只是一段往事,随着时光的流逝,终将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,慢慢的就会被遗忘。可却怎么也没想到,这一切,其实才刚刚开始。
直到多年以后我回忆起来,才猛然发觉,其实有些事,有些人,有些地方,早就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等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