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当狄容想念自家小师侄想到脑子糊涂,却未曾想,她所说竟是真的。
时过境迁,他们师徒偶有书信往来,面则没见过,柳明朗能如此精准的将她认出,全赖她容貌长到如今年岁也没长开多少。
沈之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,当时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黄治等人逼退,便再也无力支撑身体倒在角落中,满身血腥气息。
所幸最后胡斯察觉不对带着衙役赶到地牢,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她。
“师父......”沈之玠张了张嘴,失去水润的双唇缓缓吐气,心中百感交错,庆幸之情堆积胸膛难以表露,一时只能泪如雨落,无声啜泣。
柳明朗被她的泪水打得措手不及,连忙起身在屋内寻找热水,绞干手巾轻手轻脚地替她擦掉眼泪,焦心道:“怎么了?别哭别哭,师父在,你师叔他们都在。别怕,有事和我们说,我们帮你。”
沈之玠阖起眼眸。
这世上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只剩师父师叔他们,无论她是公主也好,亦或者普通的求医小学童也好。他们总会宠她护她,将她摆在心尖尖上,帮她挡掉所有牛鬼蛇神,只为保她喜乐。
柳明朗见她不肯言说也没有追问,安安静静的守在她身旁,心下却格外惊愕。
当初回宫时小徒弟的身体早就将养的七七八八,只需静养此生便能安然无恙。但他刚才给她探脉发觉,她体内好不容易聚拢来的元气竟然散了个干干净净,隐有油尽灯枯之感。
他有意想再问,垂眸发现沈之玠已然昏迷过去。
再探脉搏,痛极攻心。
柳明朗沉眉抿了抿唇。
等到沈之玠再醒来时已经是几日后,她正躺在陌生的珊瑚床上,屋子里飘着袅袅药香。
睁开眼睛凝视着头顶悬梁片刻,又微微偏头看向壁上挂着提着风字诗词的古画,脑袋一阵闷痛,模糊记起她被人救了,还见到柳明朗。
胸口处的刀伤复发,行动间身体仍是疼痛难忍,她转了转漆黑沉沉的瞳眸,瞥到了榻边睡着的人。
本以为是照顾她的医女,定睛细看,才发现是许久未曾谋面的师叔狄容。
狄玉儿便是她举荐入她门下,成为她的师妹。
沈之玠呼吸放轻,胸口起伏甚小,然刀伤裂痛,她经不住揪紧被子努力屏气凝神,微微侧过身,悄无声息地凑到熟睡的狄容面前,望着那张脸,怀念地打量。
经久未见,她的师叔一如既往的爱俏,半边白玉面颊点着红朱,睡颜恬静,令她惶惶不安的心找到瞬间的安稳。
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间阴森可怖的地牢里,全了沈亦言没能完成的谋划。
指尖触及点滴无比真实的温热,此刻沈之玠最终确信,她还活着,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。
她闭上眼,回顾这两月来因沈亦言而颠沛流离的生活,黛青柳眉深深蹙起,手指无意识地捻动指尖攥着的东西。
“疼疼疼。”耳畔响起一声嘟囔,随即温暖覆在额头,沈之玠听到狄容惊喜的开口:“小羲和,你终于醒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