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人示好,恰是风月时节。
“大人……”她的声音在自己察觉到时已经软和了下来。
她心里叹息,你对待我的样子,可不像是对待无价瑰宝的样子啊。
她倒是打听出来荣时带她来京城,并以正室之礼聘娶她时,为了给众人一个合适的理由,表示林鱼对他有恩,生死大恩。
可若真是为着报恩而娶她,又怎么会冷待她,漠视她,让外边的女人挑衅她?她不知道自己这三年在国公府过得什么日子,这可跟幸福丝毫不沾边。
那这是报恩还是报仇?
她又不傻,她在国公府这三年的生活,更像个必不可少却又被束之高阁的摆设。
或许,从利益角度考量,她这个摆设是用来逼退对他有想法的顾揽月。
顾家父女名声卓著,真说起来,身世却不是那么清白,博学鸿词的顾清和年轻时做了离经叛道的大事,为主流社会不容,顾揽月是他掌上独女,既受他余荫,更遭他余毒。
如果娶林鱼,得利为零,那娶顾揽月只怕得为负。
她坐起腰来,锦绣被褥随之从身上滑落,水红色的薄衫睡袍包裹着窈窕的躯体,她伸出素白的手指抚摸上荣时的面颊,距离很近,她能望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。
这是双会撒谎的眼睛。
温热的体温落在脸上,荣时下意识的想躲避,他努力克制了本能,却听到林鱼低低的笑声,像柔软的羽毛,轻轻的扫过他的心尖儿。
荣时绷紧了脊背,眼前的画面似乎在一瞬间与三年前的翠屏山下重合。
那明媚却无知的少女,带着天然的野性,试探他,触碰他,仿佛好奇又好脾气的小兽。
荣时微微转脸避开——他不喜欢这样的触碰。
可林鱼忽然来了性子,她一用力把荣时扳了回来,轻轻说道:“半真半假的剖心置腹确实很有杀伤力,但最好不要有下一次了,不然我会当真的。”
她的刻意模仿了方才荣时的语调,温柔而缠绵,手下的动作却很重。等松开手,那白皙的皮肤上被自己捏出红痕,清光艳艳的皮相上便多了混浊的色彩。
她眯了眯眼,笑道:“我会真得以为你爱我,那样我会肆无忌惮,为所欲为。而你,会后悔的。”
荣时从容的神情有一瞬间崩塌,林鱼假装没看到他握紧的拳头。
她知道他方才的话有真心在里面。习惯性克制或掩饰自己的人,总是很吝啬说真心话,也因此在吐露的时候,会格外郑重和诚恳。
那么,也因此,被对方毫不在乎的调侃回去时,会特别有讽刺效果。荣时心里难堪到无以复加。
林鱼转过身去睡觉。她知道荣时今夜要睡不着了。
当年他加冠成礼,家里便催他赶紧成婚,那时他刚考中探花,国公府才有复兴的苗头,他不过才略舒一口气,母亲的要求,他自然是拒绝的。
但那并没有什么用。
“你父亲没了,大房也完了,我这一日不如一日,就盼着你能赶紧了却自己的终身大事。”
“你跟顾姑娘自幼熟识,也算知根知底,他父亲又是你的授业恩师。我们两家若成秦晋之好,那也是一桩美谈,况且你以后官务繁忙,若不赶紧娶妻,这偌大的府邸交给谁来管?西园那对庶子庶媳吗?”
“顾姑娘惠质兰心又明显对你有意,你不娶她还娶谁?你到底在犹豫什么,她有哪里不好?”
……
母亲的软磨硬缠一日不停。
顾揽月的父亲顾清和乃当朝博学巨儒,在先定国公逝世后,更是担起了半父之责,对荣时倾尽心血。
顾揽月是这恩师的唯一女儿,当年跟在他身边一起学习的小师姐。
当顾清和也亲自下场说亲的时候,他更无法拒绝。
荣时的早年人生观中有两条准则,一时谈情说爱无聊至极,二是神鬼莫欠,恩怨两清。
这两条准则共同推动了他的妥协。
荣时有些头疼,他不喜欢回忆往事,这样的过往只能暴露自己的软弱和无力。
但此刻却到了不得不说的关口,他需要给林鱼一个交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