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御回气笑了。
他本以为容虞舟在自省,此时看着少年人思绪歪得那么远。
再看少年搁在自己腿上的手,不但不懂人与人之间的分寸,还变本加厉地戳了戳去。
萧御回眸色暗了暗,声线低缓之中透着危险:“手拿开,然后带着你的玉走。”
容虞舟装聋作哑。
就着这样倾斜的角度,他能将眼前易扶玉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。
第三次了。
第三次让他拿了玉就离开。
容虞舟虽然不知那个“鹅言谎语”是什么意思,但他知道易扶玉现在生气了,不只是在生气。
在容虞舟看来,易扶玉现在的样子就像他在外祖家庄子里见到的小狼,平时在山上看上去恶狠狠的模样,一旦幼狼受了点伤,哪怕就指甲盖儿大的划伤,都会安静地蜷缩在他屋门口,沉默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。
他眼前的易扶玉也一样,有种易碎之感。
容虞舟蹲在地上,左手肘支着膝盖骨让掌心撑着脑袋,额前的碎发被他随手捋在脑后。
易扶玉生气了,气的是自己骗了他……
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马失前蹄。
容虞舟烦躁不已。
这要怎么哄?
买个贵重的礼物送给易扶玉?
但他现在完全没时间去买礼物,实在不行,态度放软点继续道歉试试?
容虞舟自五岁起就被送回邰南老家了,外祖家什么不多,就落了个兄弟姐妹多,容虞舟上头的表哥表姐就有十二个,要从中占得便宜,容虞舟的嘴自然要甜。
哥哥姐姐,舅舅婶婶的到处叫,容虞舟卖乖的技术得以练得炉火纯青,能叫得比那些姐妹还娇气。
甚至他小时候还被打扮成女孩儿的模样混在姐妹堆里给老祖宗请安。
想起自己哄老祖宗的狗腿子模样,容虞舟抿抿唇,死缠烂打地黏了上去。
三字从唇舌间滚了出去,有着女儿家的缱绻,也裹挟着清朗的韧劲——
“易哥哥。”
萧御回有一瞬间的怔愣:“什么?”
容虞舟:“……”
少年不敢看他了。
他方才唤出这三个字就后悔了。
易扶玉和他也没见过几次,怎的他就这么托大,认为自己可以撒娇哄好他呢。
可都到这一步了,容虞舟低下了头,小腹卡在桌角,臀骨抬得老高,闭眼捏嗓子,又来了一遍。
“易哥哥,我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这回萧御回听清楚了。
但小东西在说什么,怎捏着嗓子学什么姑娘家说话。
帝王压平了唇线,手臂青筋泛起。
容虞舟小心地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,眼前人面上表情几乎不曾变过,反倒是容虞舟自己脸颊臊红了起来。
但只要有人和他一起尴尬,那他就不尴尬。
一不做二不休,容虞舟探过身子扯过眼前人的衣角,手上的动作逐渐熟练起来,关键时刻还记得要学着老家姊妹们那样,手牵着人衣摆子来回晃荡。
“易哥哥大人有大量,就别和我生气了,我阿姐说生气容易老,易哥哥在娇莺楼靠脸吃饭,断不能生气的。”
容虞舟心里漏个洞,呼啦啦地蹿着沙土,他已经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。
他在外祖家哄得都是那些姐妹们,何曾有机会对着男子撒娇。
没有法子的时候,狗遁就是最好的法子。
容虞舟看眼前人还在吃惊,当即提了口气,扔下钱袋子:“那我先回去了,之前答应给的一百两谢礼……我还不够数,暂时只有八十两,我就都放这了,易哥哥咱回见。”
一番话劈头盖脸,完全不给萧御回反应的机会。
小纨绔转瞬间揣着玉佩就消失在包厢外。
萧御回有气也梗在了心口。
窗外乐音起落,萧御回心神不静,耳侧还回响着容虞舟的那一声声“易哥哥”。
易哥哥……
他皱眉揉了揉耳骨,却怎么都除不去那股子黏腻。
从前容虞舟也这么喊,一口一个软糯的“哥哥”,但那时容虞舟不过三五岁的幼孩,说话都带着奶味。
容虞舟他现在都这么大了,怎么还这么喊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