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糙皮、大刮胡的宋胤兴说得义愤填膺,五路把总以其性最莽撞和火爆,胆气最为先,且骁勇程度仅次于王屏藩,故刘景渊以其充任前军。
擅顾得失、弓马出身的王应锡分析道:“接连几日,我军白天以月子牙河和西沙河作为掩护来转战迂回,等到夜晚撤屯在马步难行的芦苇荡之地,可谓将清军玩弄于股掌之间。此时若是失去东西两河的地利屏障,假以时日,摸清形势的清兵会当将我们围困与芦苇荡呀!我部皆是骑兵,如今是因为熟悉此芦苇荡方才得以栖息,待到清军压境时,芦苇荡这诱敌歼戮的埋伏好地方将成险境,那清将仅需派出步卒进剿,重兵布围,不日我部危矣!”
“我们费心将马匹屯养于这芦苇荡中并不常见的草野中本就捉襟见肘,若是被围于此,我部恐难大施拳脚。”
耿世忠颔首认为言之有理,他是刘景渊的老部下,从当初刘景渊还是一个把总是便跟随在左右。刘景渊以其性格稳重,资历值得信任将其拔任中军。
“马匹消瘦困顿。箭羽弯指可数,弓弩将作装饰。火药尽殆,三眼铳只得当棒槌使唤。干粮亦是人均不足一囊饼,这都是将士挨着肚子扣出来的。如今是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!”王应锡舔着白唇补充道。
刘景渊摸出自己怀里尚有余量的酒囊递给诸将润唇,他起初并不喜欢喝酒。只是仗事太苦累而贪杯图个好受点,遂从清兵那里掳夺来不少酒酿。
刘景渊借着座前篝火环顾周遭将士们,个个面黄肌瘦、蓬头垢面,有甚者捻拔起周遭的花草直往嘴塞,与马匹争草而食,而有甚马者体力不支直接瘫躺在地上。整军俨然人马困顿之姿。
青年千总促蓦感到自责,他不由得去想,自己在辽西腹地造作出这堪称举世惊骇的天大窟窿动静,难道还是无法改变松锦的僵局,还是没有促使洪承畴加快率兵推进的力度吗?
闾阳探来的情报尤甚骨感:松锦之地无大变,广宁四方清兵聚集闾阳,南下倾轧盘锦地。
对底下三百骑士,他难辞其咎。对现下九十余骑,他愧疚更尤是,哪怕他深刻明白战争是需要牺牲的,却还是不愿多见牺牲的是自己的部下。
他第一次明白,自己的主动出击已然成为某些人眼里的贪功冒进,而自己亦不过是那群人眼里一颗无足轻重的孤胆弃子,虽然勇气可嘉,却也远无法与锦州的祖大寿相提并论。
边角难及星位棋。
刘景渊暗自嗤气,时局紧迫,容不得片刻他沉沦沮丧。
“明日驱往西沙河再战一场,吸诱敌睛即可,得逞后撤回芦苇荡。尔后分兵两路,一路骑兵在王应锡带领下向西奔波东海堡,与刘大眼等汇合。仅留十余甲士随我殿后。”
耿世忠等直呼不可,“千总乃是我军统帅,岂能屡次亲身犯险!?”
众将士皆言同生共死,要走一起走。
刘景渊认为旗人马步健捷,而标下疲软,若无殿后牵制,百骑人马恐会被旗人狼群撕咬,将遭大戮。
故刘景渊立手作止,“我意已决,愿殿后者,明日随我沙场痛饮!”
宋胤兴和耿世忠首当其冲,愿者众多,最终刘景渊从中选出来十三骑矫捷善战者。
翌日,刘景渊百骑与金砺所部在西沙河畔一带发生遭遇战。
两军对垒,剑拔弩张。
刘景渊军前大喝声称自己是主帅,让金砺无需老苟,且放手一搏。
被激怒的金砺只叹冤家路窄,随率军奋战。
那时正当下午,天际风起云涌,顷刻间倾盆大雨哗哗哗地下,浇筑在刀兵铁甲上,发出浩瀚嘀嗒声,掩过后续的刀甲拼杀声。
战况激烈,不过片刻交战空气中便弥漫着泥草夹杂血腥的味道。
刘景渊佯装败退,分东西两路溃败,自领日月旗率兵向西遁去。
金砺昂天长啸:“来得好呀,此乃老夫及时雨呀!”
大喜过望的金砺分兵两路,令弟弟金俊率领大部队向东追剿,自己则引来百骑精锐向西追讨敌人主帅。
金砺强耐心中窃喜,这明军将领莫不是穷途末路之际昏了头,或是不知情报,竟往西沙河去,自个可是刚尽毁其桥道,明骑此举岂非自寻死路?
金砺驱刀狰狞笑道:“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。明军主将,此番敗于某手,汝也当死而瞑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