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旧是一身月白锦袍,腰间垂着一组玉玦,偶有几缕未能束起的墨发垂落下来,随风飘扬。 此时正是上巳节,虽后世已经淡忘,却是晋朝十分重要的一个节日,有祓除畔浴的习俗。 顾水黛身后跟着一群仆役,缓步前行在游廊上,走之中庭,“见过阿耶,阿娘,叔父,四哥,九哥。” “幼嘉,你来了啊。”姜浩招了招手,“今天正是上巳节,正好祓除畔浴,你的病说不定就能好些。” 顾水黛闻言只是笑了笑,虽然只是一个淡淡的笑容,就连勾起的弧度都仿佛与往日一般无二,却偏偏让人感觉到他身上的落寞与无奈。 面容稚嫩的少年,却偏偏带着不符合年级的忧郁,直接戳中了周围的人柔软的内心。 姜浩怜爱道:“前两天叔父便告诉你,今日会送你一件极和你心意的礼物。” 说完,上前率先牵着顾水黛的手,“阿兄,阿嫂,我先带幼嘉出去啦。” “慢点,石奴都多大人了,还这般不稳重。” “你还好意思说,还不是你这个长嫂宠惯的,走吧。” 就听一声卡,现场的气氛霎时间一变。 “道具组,快点,快点,快把羊车给牵过来。”现场一片忙乱中,就听见副导演声嘶力竭的喊声。 移动到谢府外洒金街,准备就绪。 “怎么样,幼嘉。”姜浩指着街上制如轺车,金宝饰,紫锦幰,朱丝网的羊车,羊车侧侍立数十小童,系谢家世仆,均眉清目秀,敛眉低目,举止之间,皆有章法。 “叔父,幼嘉已近弱冠之年。”顾水黛眉目含笑,却隐含拒绝。 “哈哈,普天之下,也唯有我谢家瑾瑜配得上这羊车。那刘家竖子也敢闹市乘车,哼,为天下耻笑。” 顾水黛闻言,摇了摇头,温和一笑,“叔父,何必与刘家计较,更不必为幼嘉争这口气。幼嘉从不惧他人之口,也不因他人之誉而喜。” “还不快扶小郎上车,若是吹了风怕是又要头痛几天。御车之时仔细些,莫要让人伤了小郎。”姜浩先是冲着顾水黛无赖一笑,又沉声训示仆人。 “是,郎君。”小童齐声答道。 羊车两侧侍立举止得当的小童,羊车之前便是姜浩,乘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骏马,直往闹市。 本来谢府到河畔是不需要经过闹市,谢显却是故意带着羊车往闹市而行。 闹市平日便十分繁华,恰逢今日上巳节,更是人声鼎沸。 谢显本就声名在外,而在羊车抵至闹市,一阵微风轻拂帘幔,露出里面端坐如玉人的谢显,一时之间,掷果盈车。 这时便可以看出世家底蕴来,那数十小童,虽年纪尚幼,体态单薄,却愣是没让一物近了车驾。 姜浩见状方才满意一笑,着令府兵开道,去往河畔。 “叔父,可还满意。”一直宛若玉雕的手,挑起帘幔,有些无奈的顾水黛轻声道。 “自当如此,叔父这也是让他们长长见识。免得日后总有人坐井观天,沾沾自喜。”姜浩不在意地说道。 “只是希望阿耶不要怪罪才好。”顾水黛挑眉笑道。 “幼嘉这是学坏了啊,不过幼嘉你有所不知啊,你阿耶可是恨不得天天把你挂在嘴边,最喜听人说你这谢家玉郎。” 姜浩打趣道,“自前日听说那刘家小儿闹市驱车,喜得众人一番谢家玉郎也不过如此之说。你阿耶可是在我那儿抱怨了一晚,不过碍于身份,如今我这么一做,怕是正和你阿耶心思。” 又道:“幼嘉,你这次怕是要输了。” “输便输了,幼嘉又不是圣人,便是圣人,也必有一失。是吧,叔父。” “哈哈。” 这段结束,剧组便要转移到河畔,拍摄接下来的重头戏。 王辉仔细回放镜头,却发现毫无瑕疵。其实新人最大的问题不是演技问题,而是没有镜头感,也不知道如何在镜头中呈现完美的自己。 这样一来,你便是有再好的演技,也敌不上你不上镜,你抓不住镜头。 不过顾水黛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,人家可是无死角的盛世美颜,完全经得起高像素摄像机的考验。 “唉,此段一出,怕是我国民老公的地位就要不保了。”王辉带着遗憾的话语和他脸上合不拢嘴的笑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,十足的辣眼睛。 让一旁的助理打了个寒颤,忙又看了看镜头中的谢贤洗眼睛。 戏越是往下拍,王辉就对顾水黛越是满意。演技不错,容貌殊丽就算了,可还人家多才多艺。书法古琴样样都行,文替怕是根本用不着。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玉郎的称号啊。 河畔,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,齐齐相聚。 远远看见羊车已是欢喜,待得羊车缓缓而至,更是欢欣鼓舞,纷纷摘下头上的簪花头饰,腰间的荷包,手中的帕子,掷向羊车。 不过有时候群演太敬业了也不太好,这不,顾水黛就被一支花枝袭中了。 顾水黛正准备摘下头顶的海棠花枝,再让万能小助理上来整理一下,就听见王辉一声大喊,“别动,李灵,你来给她整一下。” 然后顾水黛就顶着碗大的海棠花,招摇过市了。 面若冠玉的少年郎,玉冠侧簪着一朵海棠花,非但不显艳俗,平添了几分风流。 王辉又紧急与姜浩,顾水黛嘀咕了两句,加了段戏。 “哈哈,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,我看像是右仆射家的,他家小娘子素来擅长投壶之术,说来,幼嘉也是该娶妻了。也不知哪家淑女能赢得玉郎芳心啊。” 姜浩说着说着感叹起来,“幸好叔父今天将你拉了出来,不然淑女如何能见识幼嘉风姿呢。” 顾水黛被姜浩这满脸感叹弄得无语,不过却也着实佩服姜浩,不愧是营地。这说入戏便能入戏,不过这满满的吾家有儿初长成,藏在谢宅人不识是什么鬼。 “······。” 河畔虽长,可世家聚集之地也不过巴掌大。 这边人群涌动的情形自然引起了远方之人的注意。 “七郎,是那谢家瑾瑜乘羊车过来了。”一小童回到。 王滨正是饰演刘家小儿,刘煜的,此时一脸扭曲愤恨,“谢家人真是阴魂不散,朝上与我阿耶不对付,朝下还非要与我相争。哼,我倒要看看那个谢家的病秧子有何颜面见我。” “七郎,此处人多眼杂,不宜声张啊。”仆人看着周围皱眉的众人,心中发苦。暗想,来之前郎君已是嘱咐过他,千万要看住七郎。 刘家以军功起家,素来便遭世家鄙夷,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凭借太后颜面,不如勋贵之列,勉强和世家在一起。可如今七郎怕是要把世家得罪一大圈了。 王滨闻言,很是尴尬,咳了两声,自说自话:“幼嘉年幼体弱,我这做阿兄的自然是要迎上一迎的。” 而一旁的刘家九娘却道:“阿兄,还是让我去吧。”说着,抢过王滨手中的缰绳,翻身而上,踏马向前。 王滨见状一笑,似无意道:“唉,我家九娘素来性子活泼,这御马射箭,诗书礼乐却也无所不通。” “听闻幼嘉谢家瑾瑜之名,家妹更是心念能与幼嘉在骑射一较高下啊。” “那不如王兄与人家玄谈一场如何啊。” 王滨闻言青红交加,拂袖而去。 突然,一声咚的响声,张梦瑶,也就是刘家九娘的马一下子受惊。撒开蹄地往前奔,直向河畔去。 虽然在剧本中顾水黛离王滨里了不远的距离,可实际拍摄中,距离还不超过二十米。 说来张梦瑶骑马还是可以的,演戏也是十分敬业,要不也不能真身骑马,就为了完善每个镜头。 可就算骑马不错,也顶多就是能骑着马跑几圈,不代表她能驾驭的住受惊的马匹。这又不是武侠片中,人人都是女侠,即便是在古代,因为惊马而死的人也不少。 此事一出,众人都快吓傻了。一些人反应过来,又想上前拉住马匹。 “往两侧避开,别往上挤,小心被马踩中了。”顾水黛大喊,又迅速的看了看场地环境。 也许是受到了技能强化,顾水黛一向较为弱势的立体感刷了回存在感。 迅速根据眼前地形做出计算,顾水黛便跳上了一匹空闲的马匹,追赶受惊的马匹,一步步往自己计算好的地方奔去。 就在到达预定地点,顾水黛忙加快速度,在受惊马快要栽倒的一瞬间,驱马上前,右臂一伸,将张梦瑶单手抱了起来。 张梦瑶的衣裙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,回过神来,就被顾水黛单臂拦在怀中。 王辉吓得那张黑哟哟的脸皮都白了几分,不住喃喃道:“谢天谢地,谢天谢地啊。” “我觉得你不应该谢天谢地,你应该谢黛黛好嘛。”刘希犯了个白眼,又一脸兴奋地看着顾水黛。虽然刚才她也被吓个半死,但是黛黛,刚才真的好帅啊。 “是啊,我回去就拜黛黛啊。”王辉浑身发软,也没心力计较了。 “你没事吧,还能动吗。”顾水黛暗暗使用技能,毕竟遭遇这种事情,现在还不心跳如鼓,惊惧交加,不安抚一下,回去就得做恶梦。 倒是张梦瑶,本来煞白的脸慢慢爬上了酡红,声音若蚊鸣,“我,我没事了。” “那就好。”顾水黛松了口气,又将张梦瑶轻轻放在马上,自己先翻身下马,才伸出双臂,笑道:“下来吧,我接住你。” 此时在众人眼中,便是一个单薄却又美得惊人的少年,准备接住跳马的少女。 “好。”张梦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就在顾水黛搂住她的一瞬间,她从来没有过的安心。 明明顾水黛那么单薄,可在她说让自己跳马,她接住自己的时候,自己没来由的很是信服,丝毫不犹豫的就跳了。 明明自己已经不那么害怕,已经平静下来,甚至完全可以自己下马,却还是跳了。 顾水黛稳稳的接住张梦瑶,又将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,“你在这歇会吧,让你的助理给你整一下。” “嗯,谢谢了。” 张梦瑶闻言脸色爆红,刚才惊马的时候,她可是飙了泪,还没少尖叫,肯定妆花了不少。 再加上马奔跑过程中,风又把她的衣饰弄乱,现在指不定多狼狈。 张梦瑶欲哭无泪,什么时候妆花不好,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