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年又一年,河边杨柳依依,微风吹来花草香,泥融燕子飞万家。 苏家,书房内。 “哥哥,画只彩蝶儿。”珠姐儿娇憨要求道,一旁还帮着细心研墨。 渝哥儿拂袖执笔,目光柔和地看向珠姐儿越发俏丽的娇容,嘴角漫开微微笑意:“好。” 十岁的珠姐儿,身材已经抽条,小脸渐褪去婴儿肥,更是显得五官端庄精致,明眸皓齿微微一笑,真真一朵娇滴滴、含羞待放的花骨朵。 阮老爷前日跑商回来,答应珠姐儿去郊外春游,珠姐儿要去放纸鸢,风筝偏要自己亲自做。 阮老爹教着闺女做了风筝架,珠姐儿学着做了两只,分给渝哥儿一只,都拿来请他上面加画。 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周岳霖小表弟拿着一个螳螂风筝进来。 珠姐儿看来人,侧身笑道:“表弟,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 周岳霖凑过来看:“原来是画纸鸢,何必这么麻烦,还自己做。”又转头冲珠姐儿笑道:“爹过来和姨夫谈生意,我便跟着来,正巧,我也许久没放纸鸢,买了几只给你带了来。” 周岳霖嘿嘿笑,拿出螳螂风筝放案上,道:“这是给表哥的,表姐的是只彩燕,在姨夫那里放着。” 渝哥儿平静道了声谢,对着螳螂风筝只看一眼,接着画自己的蝴蝶。 珠姐儿嘟嘴道:“我喜欢蝴蝶的,哥哥正帮我画呢。”又问他:“表弟你自己有没有风筝,我的燕子给你,我放蝴蝶风筝。” “不用,我自己的带了,爹专门请人做的老鹰纸鸢。”周岳霖朗声笑哈哈。 渝哥儿心里骂了句‘狡猾小鬼’,给表哥我螳螂的,自己却是老鹰的,怎么不干脆送只小鸡来呢。 自从学会青蛙爬步,周岳霖就爱粘着珠姐儿,如今大了几岁,还爱隔三差五的找珠姐儿玩。每每看到珠姐儿和渝哥儿亲密,就要来横插一杠。 明面上他是处处比不得渝哥儿,便总是暗里和渝哥儿较劲。 周岳霖眼睛滴溜溜转,肚子里就开始冒坏水,觍着脸对渝哥儿道:“表哥,表姐有蝴蝶、彩燕风筝,你就不要做了,就拿这只放好了。” 渝哥儿头也不抬地道:“我也喜欢蝴蝶的,再画一只也不费事。” “啊?表哥你怎么喜欢小姑娘玩意,蝴蝶有什么好的,光看不中用,还是螳螂好,多威武啊!”周岳霖咋呼道。 心想,到时候我的大老鹰一飞冲天,吓死你这只螳螂虫。 小小螳螂,还威武? 渝哥儿不理他,依旧画他的蝴蝶,蝴蝶多好,两只蝴蝶比翼双飞。 珠姐儿闻言却不乐意了,撅嘴道:“蝴蝶怎么不好了,表弟你不喜欢,还不许我和哥哥喜欢啊。” 周岳霖偷鸡不成蚀把米,反倒恼了珠姐儿,赶紧给表姐赔礼:“哎,表姐你别生气,我瞎说呢,蝴蝶多好,多漂亮啊!比螳螂威武多了,我也喜欢蝴蝶,嘿嘿。” 周岳霖立刻改口,毫无原则可言。 珠姐儿比对着蝴蝶,彩墨栩栩如生,两只一模一样,不由嫣然一笑。 粉衣玉面少女,逐颜浅笑,仿若明珠生晕,已有动人之姿。渝哥儿心里咯噔一下,果然见周岳霖红着脸,在抬眼偷看珠姐儿。 渝哥儿低声道:“不小心沾了墨。”放下笔杆,踏步挡在珠姐儿面前,将身后的视线遮的严严实实,袖中掏出汗巾,做样沾沾珠姐儿白嫩脸蛋。 珠姐儿仰着脸任渝哥儿动作,绵软小嗓音细声问道:“擦干净了吗?”还在奇怪:“怎么沾到脸上了?” 渝哥儿一本正经道:“定是涂墨时,不小心撒到,擦擦就好了。” 周岳霖跺脚,两人又这般近乎! 渝哥儿举着汗巾装得煞有其事,拿眼瞥下周岳霖,心中也是不满。这个阮家表弟,都几年了,还没断念呢。 “珠姐儿,风筝画好了,拿去给母亲也瞧瞧。”渝哥儿轻声说道。 “好。”珠姐儿欢快地答应。 周岳霖提起脚跟,就要跟上去:“表姐,我和你一块去!” “表弟,你等下。”渝哥儿喊住他。 周岳霖眼睛还巴巴盯着门外,珠姐儿还未走远,他心不在焉道:“表哥还有什么事儿?” 渝哥儿漫不经心道:“哦,也没什么,就是上次令尊嘱咐我,”说着停顿下,目光悠悠转向小表弟笑笑,周岳霖莫名感到不妙。 果然,只见他表哥背着手,温声接着道:“令尊说,下次岳霖表弟过来,让我一定要、好好地、多多监督你的功课。”对他招招手:“来,跟表哥说说,你最近看的什么书啊?” 周岳霖他爹,还真拜托过这事。苏家渝哥儿读书好,这是十里八乡亲戚朋友们,人所共知的。 自从渝哥儿和苏老爹参加了一次诗会,渝哥儿小神童的威名,算是传播出了东阳村、县府。苏家门前时常有不同规格的马车停靠,不是来拜见苏老爹的,就是邀请父子俩参加什么文人诗会的,就是本地的县令,也时有来访。 像村里的孩子,柱子和虎子与渝哥儿玩得最好,两人平时在村里学堂读书,偶有疑难,也常过来请教渝哥儿。三人年岁看着差不多,知识储量与见解却相差渝哥儿甚远。 周岳霖苦着一张脸和渝哥儿回话,不管他如何看不惯渝哥儿和珠姐儿亲近,心里如何想法、设法贬低渝哥儿,有点却不能不承认。 他表哥,确实是个天生读书人。 渝哥儿很少玩耍,生活基本围绕着读书、练字、作诗、做文章。从这一点论,周岳霖也不得不佩服他表哥。 在家时,周岳霖稍微肆意下,他爹就拿渝哥儿做教材,教训他! “败家玩意,你看看人渝哥儿……” 周岳霖待书房,一直待到晚饭点了,渝哥儿才放他回去。 听了一下午的圣贤、名士之言,周岳霖跟焉了的小白菜似的,没精打采,垂头丧脑的回阮家去了。 周岳霖他爹在阮家还没走,他爹倒是挺高兴的。还让周岳霖安心在阮家多呆上几天,欣慰道:“借机会啊,多向渝哥儿讨教学习,听到没?” 周岳霖鼻子里“嗯”了一声。 要不是知道明天是去玩,周岳霖恨不得现在、马上、立刻跟他爹家去! 第二天大早,家人们备好马车,两家人一起坐车去春游。 珠姐儿和苏氏、阮氏一辆马车,马车大,三个女眷坐着也宽敞。苏老爹和阮老爹一辆,渝哥儿和周岳霖一辆,下人另两辆车。 周岳霖本来出门还挺高兴的,可到了车上,一见他表哥,便觉得自己脑袋疼、心口疼、浑身都不舒服。 渝哥儿出远门玩,从不忘带几本书,对他来说纯当消遣路途,时不时,还和周岳霖表弟探讨几句。 周岳霖平时心思就不在功课上,但又不肯轻易在渝哥儿面前服输,马马虎虎好不容易对渝哥儿答上两句,已经是挖空了心思。 终于到了地方,周岳霖深呼一口气,几乎是逃着跑下车的! 回去一定要跟姨夫争取到一辆马车,不然,他宁愿走着回去。 草长莺飞,春风徐徐,是个放纸鸢的好地方、好天气。 周岳霖的燕子风筝和螳螂、蚂蚱风筝还是带来了,给丫头们放,老鹰风筝他自己拿着要放。 渝哥儿看过去,俊脸一黑! 那只老鹰风筝,比螳螂的足足大了两圈还不止。这小子,果然不是好心。 渝哥儿帮着珠姐儿,把蝴蝶风筝先放起来,再来放自己的这只。 珠姐儿看着慢慢飞起来的蝴蝶,眼神里满是兴奋:“飞起来了!我的蝴蝶飞起来了!”小手拉着风筝线,高兴地跟着风向跑来跑去。 渝哥儿见珠姐儿风筝越飞越高,手里也不紧不慢地,拉着自己的筝线。 周岳霖也拉着他的老鹰,在两只蝴蝶之间穿来穿去,硬是要去追珠姐儿的那只漂亮小蝴蝶。 好不容易接近了,两只风筝碰了一下,结果就缠住了…… 周岳霖立刻使劲拉风筝线,只听“刺啦”一声,再“刺啦”一下,线断了。 珠姐儿也是着急,不巧脚上被绊了一下,“嘭”摔倒地上。 人倒地,线也飞了,两只风筝在空中缠绕会儿,便不知坠哪去了。 周岳霖离得珠姐儿最近,伸手去拉珠姐儿,把人扶起来,手还来握珠姐儿的小手,殷勤讨好道:“表姐你手上沾泥了,我帮你擦。” 珠姐儿几乎立刻抽开手,细声拒绝道:“不用,我自己可以擦的。” 渝哥儿也走过来了,手里的风筝给下人拿着,手扶着珠姐儿的胳膊,轻声问她:“有没有哪摔着了?” 珠姐儿摇摇头,嘟着小嘴,人没事儿,就是她的风筝飞了! 见珠姐儿模样,确实没有伤着,渝哥儿放下心来。弯腰给珠姐儿掸膝盖上的泥,而后拿出汗巾,向珠姐儿伸手,珠姐儿乖乖地、顺从地,将两只脏兮兮的小手递给他。 周岳霖睁大眼,看着渝哥儿仔细地,一根一根手指头、给他表姐擦拭,心里愈加不平衡了! 擦完了手,渝哥儿把自己的蝴蝶风筝给珠姐儿放,自己坐在一旁草地上,一边看书,一边留意珠姐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