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了雪莲蕊三千年的含光兽近来有些倒霉,天道不公,妖族虽天生神力,然修炼一途却不似人族那般顺风顺水,身为普通妖族,即使它早就到了出窍中期,却因得不到机缘,迟迟不得化形。 幸而三千年前,它在沧澜大陆极东的天障之地,偶然发现这一片雪莲花海。它欣喜若狂。 天山雪莲乃是天生灵物,生长条件极为苛刻,只生于极寒之地,汇聚天地灵气而成,因成株能助金丹期以下妖族突破修行壁垒,在人妖两族大战期间,被大肆搜刮一空,几乎绝迹。 而雪莲蕊则更加珍贵。 天山雪莲三千年一开花,雪莲蕊只会在盛放时的第二日,仅仅出现一个时辰,且万中无一。它来的不巧,雪莲花期已过,于是它便在此苦苦守候了三千年。 终于等到了花期将至,却因境界突破,心魔作祟而不得闭关巩固修为,否则境界跌落,便是它等来了雪莲蕊也回天乏术。 谁知等它出关时,却发现一男一女占了它的洞府谈情说爱不说,还想偷它的花,自然是火冒三丈。故而痛下杀手,可那男修拿出了保命灵器,虽受了重伤命悬一线,却还是护着那女修从它眼皮子底下跑了。 如何不让它暴跳如雷。雪莲花海盛放时,仅凝聚了三朵雪莲蕊,好在相隔较远,加上它出关还算及时,出来时,那一男一女仅摘了一朵。保住了剩下两朵。 而现如今,这还没过多久,又来了一个黑衣小子,想偷它的花。真当它含光兽是死的不成。 正好它借着雪莲蕊之力,不仅伤势全复还连跨两个小境界,步入分神。来的正好,它便拿那黑衣小子祭刀了。 白祁正俯身摘下一朵花,以冰寒灵力封存好,取出玉髓,将其封入盒中。 他来时便先行递了拜贴,奈何杳无音信。不问自取,本极为失礼。但现下已顾不得许多了。 “咻” 一炳小刀裹挟着风雪,伴随着利器破空声,迎面而至。在雪地上映射出银白的光。 彼时他还未起身,左手双指并拢,聚灵力为剑,与那刀相撞将其格挡开来,使之偏移行动轨迹,插在了一旁的雪地上。方才不紧不慢的直起身来。 刚将玉盒收入怀中,青衣男子便举着长刀攻来,直劈他面门。 他抽出腰间佩剑,格挡住青衣男子接踵而至的攻击。 “趁人不备,暗中偷袭,便是含光君的待客之道么?” 来人攻势凌厉,招招致命,他却是不慌不忙自如应对,甚至还有闲心抽空出言讽刺。 不过数息。二人便已过了数十招,刀刃相击声不绝于耳。可怜这片雪地,早被来往的纵横剑气划得不成样子。 好在二人还有理智,打斗时避开了顶峰盛放的花海,这才令这片雪莲花幸免于难。 “不问自取是为贼。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待客之道。”青衣男子冷冷接话,正是刚刚化形不久的含光本尊。 “含光君此言差矣,这片花海本是无主之地。家师因机缘巧合发现,因其生长条件特殊不宜擅动,这才于此设下聚灵阵静待其长成。” “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将其据为己有。” “......” 青衣男子变了脸色。 “敢问含光君,谁才是真正的窃贼?” “如此一来,你有何资格置喙灵物归处?” 含光兽一族虽没有什么高贵的血脉,只是普通妖族。唯独面前这只,有幸得雪莲蕊相助,得以化形跨入分神。 师弟伤重,他本想着这处雪莲正值花期,于师弟伤势有益,这才备好薄礼,来此叨扰。 不料来人竟是丝毫不顾,上来便是狠手。可见其心思毒辣。 他要战,便战。只是他白祁向来行得端站的直,这宵小之名想要扣到他头上,却是万万不能的。 “休要胡言乱语。你这小子懂什么,本君在此苦守三千年,其中艰辛,可是你能懂的?” 含光本是不认的,但他回想起当时,确实有发现这处灵气颇为充裕,且山洞角落的确有聚灵阵残留。可想让他就这么把东西拱手相让,也是万万没有这个道理的。 妖族,本就以力为尊,谁的拳头大,便听谁的。眼前这个臭小子,冷着一张脸,还出言讽刺于他,仿佛一切竟在掌控之中的模样着实可恨。 “不过是个卑贱的半妖,毛还没长齐呢,也敢来我这撒野。” “半步分神又如何,修行一途,分神之下皆蝼蚁,今日,你这小命我便收下了。” 说罢,他加重了手中力道,招招致命,这天障之地,常年飘雪,不过数息,二人便已交手数十招。令人惊异的是,这小子竟能在他手下撑过数十招而不落下风,但也是个可造之材。 可惜,这等英才不久便要陨落于此,实在是让他想要放声大笑,以掌相贺。 “鹿死谁手,还尚未可知。” 心头逆鳞被触及,白祁此刻也没了出言讽刺的心思,他眼底的光一寸寸黯淡下去,黑沉沉的,阴郁极了。 语毕,他不再言语。只是咬破指尖,以功法逼出一滴精血来,拭于剑上。 那冰蓝剑锋饮了主人鲜血,不过霎那,剑气便凌厉了些许。一时间,竟将青衣男子逼退,且占了上风。 他是剑修,修的是无情道,剑修本就有着越阶作战的实力。 虽说这含光君吃了天生灵物连跳两级,他也有三分把握。别说他刚跨入分神,天地法则还未领悟透彻,便是领悟又如何? 区区分神而已,他浑然不惧。 比起修士所依仗的法术招式,他更相信手中剑。太阿跟随他多年,而他早已从中悟出一丝无情剑意。手中有剑,便是大乘修士,他也敢与之一战。 这一场恶战打了整整三天三夜。二人来往间。衣诀飘飘,扬起一地风雪,经久不歇。 最终以他一剑逼退青衣男子而告终。那人被他的剑气所逼退,疾退数十步,后因力竭而撞上了背后一方青石。猛然间吐出一口血来。许是力道极重,砸得那一方青石都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纹来。 不过一招之差,一切已成定局。 含光眺望着天际,从未觉得这雪山上的日光如此绚烂夺目。可惜他丹田受损,心脉俱碎,已然活不长了。 “技不如人,是我输了…” 他缓缓道。 旋即便是一阵密集而剧烈的咳嗽声,鲜血溅射在雪地上,红与白的碰撞,倒是颇为触目惊心了。 “但你也没有赢,今日之战,不过是侥幸赢了我半招,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。我见不着明日的太阳,能留你陪我一起死也是极好的,哈哈哈…” 说到这,他竟有些歇斯底里起来,虽是他出手伤人在先,可三千年苦守原来全是为他人做嫁衣,让他如何能甘心。 便是他今日死在这雪山上,也要拉上这小子陪葬。他强自逼出体内妖丹,妖丹上布满裂纹,浓郁的青色不再,仅余一点华光,明灭不定的闪烁着,看起来很是黯淡,此举使他又吐出一口血来。 他却混不在意,忍着丹田剧痛,将其握在手中,说了此生中最后一句话:“小子,你便陪我一同死在这里吧,哈哈哈” 末了,手中施力,将妖丹握碎了。化神期大能自爆妖丹,威力何其巨大,引动天地灵力,山崩地裂。这存在了千万年的连绵雪山,不过顷刻间,便付之一炬。 白祁运起体内残余的灵力,以盾护心,方才勉强将这冲力卸下大半。人也因此滑出了数十丈远。 现下他已是强驽之末,脸上的面具早在打斗中一分为二,滑落下来,在他俊美冷硬的脸庞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。缓缓渗出细密的血珠来。唇边细细的血线沿着下颌角砸落,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细碎的血花来。 可他的神色却是冰冷而禁欲的,脸上几道斑驳的血迹,使他更添几分颜色。 掌心一道伤口深可见骨,对他身上其他致命伤来说,不过是小伤,正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,令他几乎握不稳手中剑,喉头一甜,被他强自咽了下去,最后终是撑不住单膝跪地,吐出一口血来。 然此地不宜久留。先前的爆炸令远处雪山崩塌,造成山体滑坡,雪崩了,地面的裂痕也即将延展至此处。 可惜了那一片雪莲花海,虽在先前的打斗中保存了下来,此刻却被风雪掩埋,再看不见了。 好在他怀里还有一朵,将怀中玉盒收入芥子空间中保存,白祁运起体内最后的一点微末灵力,御剑往南去了。 现下他身受重伤,体内灵力区指可数,行至半途,终是灵力耗尽,从空中摔落下来。好在这片山林,灵气充裕,他意识尚还清醒,便强撑着寻了一处山洞,以大石封闭洞口,闭了关,吸纳天地灵气,打坐疗起伤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