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这里,明武帝忍不住感叹道:“那气味的区别,连朕都没注意到,今日若不是小七,怕还真不知会不会让奸人得了逞。”
“其实没有区别。”李唯夕小声道。
“嗯?”明武帝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却见小丫头对他狡黠的眨了眨眼:“气味没有区别,我诈她的。”
明武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难怪她说味道不同时专门补了句什么“父皇最清楚”,原来是为了狐假虎威——他都点头承认了,谁要敢去验证真假,不就等于在质疑他的权威么?
他顿时便有些啼笑皆非,也不知该气自己居然被这小团子给利用了,还是该自豪他的女儿竟这般聪慧。
李唯夕耸耸肩,要不是这波操作,这次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,娆贵妃这个女人,果然不容小觑。
不过也得亏明武帝是真不记得钟棠身上有啥味儿,她胡编的那套说辞才得以糊弄过去。
话说她一直搞不懂明武帝对钟棠到底是种怎样的感情。
要说喜欢吧,他连钟棠身上的气息都记不住,生产当天不进屋看眼自己老婆就扭头走了,老婆生下孩子后他也没按常规给升个位分啥的,后来来茗澜居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。
要说不喜欢吧,他见钟棠在修屋顶就赐了个无敌豪华的“金碗”,听到她只吃菜叶就顿顿给送荤菜全席,连她以下犯上吓坏柳嫔这种违纪宫规的事,他都可以包庇纵容不做追究。
李唯夕对这份诡异的情感很是不解,也曾问过钟棠这个问题。
钟棠只说了句:自古帝王,都是倨傲的。
李唯夕想了想,没懂。
“父皇,母妃对您来说,重要吗?”她问。
明武帝愣了下,接而沉默半晌,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
李唯夕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,闷声道:“可我听宫女说,我出生那天,您未曾进来看过一眼。”
“但朕一直守在宫外,只为护你们母女平安。”
李唯夕愣愣抬起头看着他,明武帝的表情有些复杂,有认真,有感慨,有无奈,还有仿佛难以言明的苦衷。
“可是人人都说......”
“说朕嫌弃你母妃的民间出身?”明武帝摇头笑笑,笑容中有几许落寞,“那恰恰是她最独特的一面,只是这些年来,她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,小七,你还小,不懂有时候越是宠一个人,反倒会害了她。”
想到什么,他又道:“关于屋顶漏雨、吃食寡淡这些,朕也是听你说起才知晓,朕曾吩咐过内务府不可苛待茗澜居,结果那帮奴才竟会阳奉阴违,”他低叹口气,“让你们母女二人吃苦并非朕的本意。”
李唯夕这回懂了。
钟棠还是太含蓄了,什么倨傲,这分明就是自以为是好吗!
后宫这种最会见风使舵的地方,你丢下句“不准苛待”人家就真不苛待了?开始可能还当回事儿,但时间长了都会只当你是一时兴起的即兴发挥吧!后宫美人多的是,你一年半载也不来一回,任谁都会以为你早就把茗澜居抛之脑后了吧!
李唯夕觉着这皇帝的脑回路十分崎岖。
明武帝喜欢钟棠的与众不同,曾经恨不得把她宠上天去,成功将后宫全体妃嫔对钟棠的仇恨值拉满,钟棠在她们使劲浑身解数的宫斗手段中败下阵来,将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收敛了起来。
明武帝认为这一切是自己对钟棠的宠爱造成的,于是一边暗搓搓的对她好,一边装作已经不在乎她了的样子,希望她能变回以前的那个钟棠。
这就好比你看中了一只翱翔天际的野鸟,于是你诱它进笼,将它和一群金丝雀放在一起,因为它的与众不同,所以你对它格外偏爱,引得其他金丝雀嫉妒群殴,野鸟怕了,只好模仿金丝雀们的叫声和姿态,试图让自己不那么格格不入,这时候你嫌野鸟不像自己了,便故意冷落它,想以此让它恢复自己的野性。就......很谜。
那群本来就爱欺负野鸟的金丝雀在见它失势后就会收手了?只会群殴得更加起劲好吧!这种情况下,还指望它恢复什么野性,能保住条命就不错了。
她变成这样,是为了活命。
而你自以为是的“保护”,却是火上浇油,雪中抽碳,进一步要她的命。
李唯夕将想要骂娘的冲动忍了又忍,最终闷声丢下句:“如果父皇这样做真的管用,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。”
明武帝看着她闷不吭声走远的背影,哑然失笑,这小团子怎么还生气了?
想了想她说的话,笑容又敛了下来,仰天看看,倘若自己这些年真的做错了......
那位分什么的,也该升一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