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终于翻到最后一页。
原稿上,女主唱着一首歌,迈向了一个团圆的喜剧
暴君在最后一页的大团圆上,打上了个巨大的叉,写下了连樱在笔记本上看到的那个聚散终有时的结局。
那首歌,连樱会唱。
叫《新生》。
可暴君把它变成了女主唱不出口的歌。
她闭上眼,手揪着自己的领口,心脏剧烈地颤抖,为没有唱出的歌心碎。
平复心情,睁开眼时,蒋其岸不知什么时候,坐在了她旁边,在看她。
很近的距离,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,什么时候坐下,又看了多久。
连樱去找自己的鞋,为自己的失礼满怀歉意。
蒋其岸宽容地搭了把手,在她穿鞋的间隙,修长的手指伸出,要收回手稿。
连樱下意识护了下,接着意识到这动作不对。
她装作大方地交还给了他。
“真的很棒,您旗下的编剧很有才华。恭喜蒋总……”
蒋其岸的眼神随着那个总字又变回了苍凉。
连樱发现了,“蒋总”是他的禁忌,奇怪的禁忌。
“蒋其岸。”连樱脆生生叫了他下。
他平静无波地“嗯”了声作为应答。
“对不起,剧本很好,但是我……”
“不接。”他接住了她的下文,低沉的嗓音在干扰她的“固执”。
可惜,连樱的“固执”此时还顽强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没事。”
他抬了手,示意冯助让连樱走。
连樱是意外的,他蛮横过、□□过,到了此刻,却是轻易随她做决定。
她站了起来,临出门,忍不住回了次头。
蒋其岸独坐在沙发上垂着头,又在摆弄那只素银的打火机,上下翻动,火苗不时燃起又消失,映着他冷薄的侧颜。
竟是落寞。
明明无理的是他,粗鲁的是他,放过的也是他,现在轮到连樱行使权力的时刻,她却莫名愧疚。
门槛就在眼前,她没踏过去,踩在了散落在地上的《青鸟》的手抄稿上。
连樱弯腰捡起来,发现这字迹和剧本的蓝黑钢笔字一样。
冯助伸手来接,连樱没给,她转身递给了蒋其岸。
蒋其岸接了,她没放。
又是四目相接的一刻,两只手,在一张纸的两端。
蒋其岸仰面瞧她,
薄情寡义的脸带着脆弱,可称得上是恃靓行凶,蒋其岸做到了。
连樱的“固执”在瓦解。
但另一份“固执”也在回来,这份“固执”让她做了大半年的梦,梦里有蒋其岸。
“为什么会把团圆的结局改成那样?”
她弱弱问,不敢大声。
蒋其岸用了点力,抽回了那张《青鸟》,和《一日情人》一起,放进牛皮纸袋。
他重新叠好封口,把牛皮纸袋放在身侧,压在掌心下。
继续仰面瞧她。
“为什么?”连樱按捺不住好奇,不由提高了声音,“差的很多,第二稿之于第一稿,是留皮去骨。”
留皮去骨,是见血的手术。
“你接,我告诉你。”
“我演不了,我不喜欢镜头。”
“你可以的。”
“你都没看过我演戏。”
“看过。”
“什么时候?”
他顿了下,“梦里。”
一来一往,蒋其岸这次没有用沉默应对她。
他在无理取闹,纵容了连樱接下来的大胆。
她顺势坐了回去,就在刚才的位置,却比刚才的距离更近。
倾身向前,伸出一根手指,在将要不要的距离,描摹着蒋其岸眼角疤痕的曲线。
“刚刚兰姨说条件随我开?你那么大方吗?”
“我给得起。”
“什么都给得起?”
“你开个试试。”
“一日情人,会是什么样的?”
“不知道。”
连樱收回了手指,离开他,走到露台的铸铁玻璃门前,雾气蒙住了玻璃。
她蓦然想起一句话:雾,让伦敦变成最轻浮的妖姬。
她抱紧自己的双臂,咬了咬嘴唇。
下定了决心。
“一日情人,你做我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