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笙把小姑娘劝走了。
她告诉小姑娘,她需要医治,受不得太大的拉扯。
小姑娘很聪明,当初在她这里住这儿时,就不必说,处处小心,生怕招了厌。
现下她也应该明白贵妃娘娘不喜欢她,把厌恶放在她一个外来的舞女身上,给她好看,让小姑娘听话。
小姑娘想必是因为这个,对她很愧疚,走之前,眼里的泪光还未褪。
阿笙躺在地牢里,嘴角微勾,如果这样,能让小姑娘生出些疼惜,也未尝不可。
她抬手,手背压在额头上,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太医,要不然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这般荒唐的念头。
可一想到小姑娘,她就忍不住……
只是她不明白,为何贵妃娘娘对小姑娘如此不喜,她还记得小姑娘小时候,被娘娘很宠爱抱在怀里。
看这些年贵妃娘娘管理后宫的行事手段,也不像是脑子令不清的人,到底为什么,让贵妃娘娘对小姑娘的恶意那么大。
也不能这么说。
阿笙闭上眼,脑子里开始回想,之前和公主给请安贵妃娘娘时,也并未见她太过排斥,不像是真的很讨厌。
所以难道,贵妃娘娘只是不喜欢她。
她还继续往下深想,但因身上的伤口,体力渐渐流失,慢慢睡着了。
等阿笙再醒来时,慎刑司来了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人。
她衣着华丽,脸上是不可侵犯的高贵美,她坐在椅子上,高高在上看着她,漫不经心拨弄指甲,问了一个阿笙都没想到的问题。
娘娘问她:“可识字了?”
阿笙呆愣,不明白问这事做什么。
“识了一些。”阿笙没撒谎,她的确会一些,舞房嬷嬷大抵为了让她卖个好价钱,让她学了不少文人雅士的东西。
琴棋书画都会些,也仅仅只是如此,熟练程度和她跳的舞有得一拼。
贵妃娘娘脸上似笑非笑,她停下拨弄指甲,望着地上的阿笙,一字一句道:“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,放在以前我是万万不会留,所以珍惜这次机会。”
阿笙以为是小姑娘替她求情,眉眼忍不住生出喜意。
这幅情景被贵妃娘娘看见,刺痛了她的眼睛,她遮住眼中的不喜,嗤笑一声:“别天真,你以为的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来求过我,她现在大抵在和某个人亲热。”
阿笙跪在地上,没吭声。
“你不信?”贵妃像是被戳中笑点,大笑,笑声回荡在慎刑司,谁也不敢出声打断。
贵妃娘娘笑够了,停下来,看着跪在地上的人,没了好心情,对着肖嬷嬷吩咐将人洗干净,穿好衣服,送到她殿里。
走到门口时,贵妃娘娘突然回身,眼睛看着阿笙:“本宫做一次好人,洗好之后,将人带到公主那里。”
肖嬷嬷垂手:“恭送娘娘。”
慎刑司再次安静下来,阿笙跟着肖嬷嬷,不知前路如何。
肖嬷嬷在外边等待阿笙洗漱时,开口道:“之前那事夏森不对,她年纪小,脾气燥,阿笙姑娘能看在老妇的面子上,不计较。”
阿笙不吭声,往自己身上浇水,没有理会伤口的疼痛,淡淡道:“嗯。”
肖嬷嬷也不知年纪大了,还是怎么了。
她突然感叹一句:“过会儿,贵妃娘娘让你做什么,你就做什么,顺着她准没错,她病了好久,能让她开心开心也好。”
阿笙没再说话,她总觉得嬷嬷话里有话。
思及刚才问题,她问:“慎刑司可有太医来过。”
肖嬷嬷沉吟道:“并无。”
阿笙待在浴桶,机械清洗身上的脏污,干净的水被染成血红色,红色的水珠滴落在白皙的皮肤上,形成强烈的反差感。
她睫毛微垂,轻声道:“我洗好了。”
接下来,她不知道贵妃娘娘用了什么人,把她带在角落里,任谁都没有发现,看了一场戏。
她以为,担心她担心得要命的小姑娘正在陪一个小男孩玩。
小姑娘脸上灿烂的笑容是她第一次见过小姑娘,她再也没有露出的笑容。
阿笙带在角落,双手紧握,指甲刺进皮肤里,毫无感觉,更甚至,她在小男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。
小男孩拉着小姑娘的衣裙问:“姐姐,能不能一直陪我?”脸上渴望温暖的蠢样和之前的她一模一样。
阿笙一下子被打醒,这世界哪有人无缘无故对人好。
她的小姑娘摸着小男孩的头,笑得温柔:“当然可以。”
阿笙睫毛微垂,如果这好无差别对人好,那她不要了。
想到这,她自嘲想,原来曾经只是为了活下去的她,也有可笑的自尊心。
她艰难吐出一口气,准备离开,却突然听到她的名字:“姐姐,辰儿听说,你很喜爱一名舞女,那姐姐更喜欢谁?是喜欢辰儿多一点,还是舞女多一点?”
阿笙顿住,她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宫院里的小姑娘,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笑容。
可小姑娘脸上笑容一滞,紧接着毫不犹豫:“自然是辰儿,她哪里能和你比。”
“辰儿想要那名舞女,姐姐可以给我吗?”小男孩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。
“一个卑贱的舞女配不上辰儿,等姐姐好生教导一番,再送给辰儿如何?”白筱筱蹲下身子,摸着小男孩头,面上笑得温柔,心里不禁觉得眼前男孩难缠,但又没办法,这人是以后的晋乐帝。
真不愧是亡国之君,有眼光!小性子一茬又一茬!
白筱筱脸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,她头疼,只是请一个太医回来,为什么事情那么多,一想到阿笙可能等着她,也不知太医到地方没,她就对眼前这小孩生出不喜。
“不要再提她了!也不觉得晦气!”白筱筱看这熊孩子还想搞事情,连忙故作恼怒,大声训斥。
辰儿一愣,似乎想到有意思的事,低头笑了笑,又仰起头,故作天真烂漫:“好的,姐姐。”
不远处的阿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,低头沉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