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年后,氤氲温泉里,几名女子懒洋洋泡在其中。
“你们说,最近的传言是真的吗?”
从水里冒出头的女子,恍然大悟,拉着长腔:“哦,我知道你说的是谁?”随后挤眉弄眼,又道:“像她那样不择手段的人,我们只管玩我们的,不理她就行。”
她看看四周,突然凑近道:“你们见过她的手吗?简直……”摇摇头,像是不想提及什么脏东西一样。
氤氲的温泉深处,传来稀里哗啦破水而出的声音。
她们几人顺着视线看去,但温泉的雾气挡住她们视线,看不清身影。
温泉深处,水珠沾在少女精致的锁骨上,湿漉漉的黑发蜿蜒在白皙的皮肤上,水珠顺着曼妙的身体滴落在水中。
少女抬腿向前,水流从玉腿拂开,清波荡漾,波纹转转。
她移到岸边,捡起桃粉色的外衣,披在身上。
白皙的脚接触地面,一步步朝她们走来,露出精致无双的样貌,女子宛如清冷的古月,娥眉秀美,腰肢纤细,眼眸浅浅疏离,但偏偏勾人。
她们呆愣在原地,看这人样貌,倒也知道为什么嬷嬷会破格收下她,不似常人般美。
万万没想到,背后说人坏话抓了个正着,屏住呼吸,做好厮打的准备,生怕她来找她们算账的,但见她直直绕过她们。
原来她们这里是离开温泉的必经之路。
她们纷纷松口气,也不知在怕什么。
少女阿笙擦干头发,穿好衣服,坐在屏风后,她天生耳聪目明,清楚听见,在她离开之后,里面的女子嘲笑她今日所得的一切。
茶水飘出来的袅袅雾气,落在她微垂的睫毛上,她低头瞧着自己的双手的热茶,嘴角露出漂亮的弧度,美得惊心动魄。
她已然成了一名舞姬。
收拾好一切,回到教坊司,嬷嬷拿着细软的鞭子等着她。
“中午跳《绿腰》的时候,我让小桃通知你,你去哪儿了?”
阿笙低眉,余光瞥见她们偷笑的模样,浅色瞳仁加深,抬眸瞧着嬷嬷的冰冷面孔,没人告诉她。
她们故意看她出丑。
她乖觉伸手,鞭子甩在她手上,背部忍不住僵直。
这细软的鞭子打人是真疼,且鞭子材质不明,打人不留痕迹,教训她们这群舞姬刚好。
阿笙吃痛,忍住没吭声。
耳边的嘲笑声又浮起来,她听见底下的女子议论:“你们看她的手!好可怕。”
“哎呀,你干嘛让我看这个,中午吃下东西可怎么办?”
……
阿笙意识汇拢,她眼眸黯淡,恐怖的疤痕像蜈蚣一般丑陋,手指也不如别的舞姬纤细白皙。
养得这些年,也没有养好。
它们就像耻辱,深深落在她心里,代表那段不堪的经历。
受完罚后,她低着头,回到队伍中,上方嬷嬷继续教导跳舞。
柔软纤细的腰肢尽力往下压,阿笙面色涨红,也依旧不如她们做的那般标志。
等到换了节拍,练习甩袖,她又因之前手腕被嬷嬷抽打,被轻柔的袖子触碰到,无疑是种折磨。
她手腕吃痛,瑟缩退回,甩出去的水袖不成样子。
火眼金睛的嬷嬷把她单独领出来,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演示一番。
她细细想动作,动作迟疑,僵硬无比,引来她们的嘲笑。
“有些人就算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,舞跳得还是如此粗鄙。”
“真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,心狠手辣连自己带领嬷嬷都能下手的人,真不知道嬷嬷为什么让这种人进来。”
“还能是什么,无非是床……”女子露出恶毒的笑意。
这些奚落、嘲讽声越发肆无忌惮,致使她的动作出错越多,她面色苍白,动作一顿,嘴唇微抿,继续下一个动作。
她以为嬷嬷会用失望的眼光看着她,但转过身来,看见嬷嬷的冰冷如同以往的眼神,她眼睫一颤,还是如同货物的眼神。
阿笙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,但她没有放弃。
这次舞跳得糟糕,导致她被留下了,要求练习每个动作,直到黄昏。
落日余晖透过舞房,暖黄色的阴影错落打在她身上,窗外的桃树落下的花瓣微微飘在地板上,三四朵,错落而至,额头上的汗水落在地板上,阿笙停下来,身形婷婷。
练习时间过长,她透支过大,歇一歇。
此后千年的时光里,她仍然在想,如果这天没有选择回屋,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她。
也就不会为她忍受千年孤寂。
*
暖绯色的夕阳洒在屋里,偏僻的屋子旁一颗桃树开得茂盛,阿笙回来坐下饮茶。
“姐姐。”
突然,干净清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响起。
夕阳隐隐褪去,房间阴影一大片,这莫名的声音让人想到精怪一说。
阿笙肌肤胜雪,发如乌木,坐在床边,指尖微动,抬眸望向周围,空空荡荡,没有活物。
谁在说话,她不动声色,假装没有听到。
“那个、那个姐姐”少女似乎不好意思,声音颇为无措,带着紧张。
姐姐?
听到这个称呼,阿笙眼睫微垂,掩盖住浅色瞳仁,睫毛轻颤,脑海中蓦然想起小时候,华灯初上,那一张笑起来出现软软酒窝的脸。
若是平常小姑娘这时候,可能有点怕了,这里地处偏僻,且又养了一棵至阳的桃树,定然怨气横生。
但阿笙自小和旁人不一样,经历的也多,此刻眼睫微颤,眼眸幽深,漂亮的瞳孔丝毫没有恐惧。
她只是在想,到底是那群人的恶作剧?还是……
阿笙唇边漾起笑容,还是又一个怪呢?
一枝繁华的桃花压在窗户边,桃花朵朵,灼灼其华。
她视线往前移动,暖阳落在她如玉的脸上,瞳孔变浅了一点,抬头往上看,眼瞳微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