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雨连绵,几日未绝。
“当家的,快些把炉子烧上,小宝的药我抓回来了。”
门口的布帘被撩开,穿着素色麻裙的妇人提着黄纸包往里走,她扬声喊道。
“我来!”后厨里有个学徒探出身子接过药,笑呵呵高声应下。
面馆里客人寥寥无几,许月坐在柜台后翻着账册。
“掌柜的,来碗阳春面。”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,衣衫单薄,冻的哆哆嗦嗦。
“得嘞!”许月冲后厨复述了句,再转过头来时已经换上了笑容。
“柳公子坐这儿,暖和。”许月指着背门处的四方桌。
姓柳的书生回以感激一笑,依言落座,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冻僵的手。
“柳公子今日怎的上街了?”许月手上算盘未停,盯着破旧账本目不转睛,一边随口问道。
“还不是那事闹的,许婶子也知,”柳公子叹了口气,眉间拢着愁绪,“十九人了。”
算盘拨动的声音蓦然停了,许月身子一顿,也跟着叹了口气,面色暗淡,欲言又止。
再一看,柳公子已经捧了本书在读,许月也不好打扰,只得歇了心思。
“客官,您的面!”有人捧着碗热腾腾的汤面自后厨走了出来,稳稳的放在了柳公子面前的桌上。
柳公子将书小心翼翼收回书袋里,微微一点头,“辛苦许叔。”
面前的汤面热气腾腾,色泽鲜亮的汤上飘浮着碧绿的葱花。柳公子撇开汤上葱花,迫不及待挟起面条塞入口中。
许叔转身寻到了柜台边,奇了,“怎么愁眉苦脸的?”
许月合上账本,抬起头来看着丈夫,艰难开口,“十九人了。”
许叔手一松,茶碗摔落在地,他下意识的蹲下身去捡,再起来时面如死灰。
许月心里头有些惶恐。
她已经不年轻了,两鬓染上了霜,腊黄的脸上皱纹横生,丈夫也是。
“许叔怎么了?”柳公子听见柜台动静,有些担忧。
“不妨事,不妨事,”许月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,“人老了,手不听使唤。”
柳公子闻言点了下头,见的确没什么事,便低下头吃面。
“你说,她什么时候找上咱们?”许月死死的握着丈夫的手,眼里藏着惊惧,她压低了声音,幽幽开口。
许叔僵硬着身子,沉默无言,好半晌,才颤着手擦了把汗。
一阵冷风灌了进来,许月打了个哆嗦,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松开了手。
许叔张了张嘴,抖着嗓子,看着手腕上被掐出血的指痕,话音从干裂的嘴唇里吐出。
他说,“总要还的。”
许月腿一软,退了几步,喘着气滑倒在了椅子上。
“店家。”
一道清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,店内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去。
来人用剑鞘挑开门帘,带着未消的春寒逆着光走了进来。
她穿着一袭烟青色长裙,腰上别着剑,怀里抱着只黑猫。弯月眉桃花眼眸若点星,丹唇带笑,乌鸦鸦的长发随意束在身后。明明容貌艳极,却偏偏让人生出不敢亵渎之感。
“店家,”白池找了个干净的桌位坐下,将剑横放在了木桌上,“来碗阳春面。”
“行,行,”许月才回过神来,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,“您稍等,马上就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