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锦朝自离星城出发,收剑入鞘,裹紧披风,回头望几眼天色,黑云没再来,想必是仙家弟子进了城。那仙家弟子的名号,她没听清,那人法术无意识地撒开,灼到面孔,到现在还觉得有些炙痛。
要回梨花村找回马匹行李和阿素,等城中风波定了再借道离星城继续往南走。
披风破破烂烂,一层破布挂在身上,称不上体面,又因走得匆忙,被树枝荆棘又挂破好些口子,索性扯下来,就近找了处溪水打湿,擦擦手脚。
荒郊野外,潺潺溪水,程锦朝找了块石头坐下,擦净了双手,就看出血痕,好像蛛网一般从手掌散开,近乎裂纹,蔓延至肘弯。
那铁印非同小可。
一路游历,程锦朝对天衡宗送给城池的铁印有所耳闻。
天衡宗宗门神秘,在定州以南,却又不属于任何一州,是悬空之城,捕星辰为路引,扶月色作云梯,是天底下最强的正道宗门。
仙家弟子如流火如奔雷,疾行人间,或化形千百,帮助凡人,或斩妖除魔,涤荡世间。
有仙缘做仙家弟子的人太少,而需要庇护的人太多。因此天衡宗便会赐下法器铁印作除妖的信物,代表此城池得了天衡宗的仙缘,蒙仙家庇护,也是震慑四周的妖怪不敢轻举妄动,否则就是和天衡宗作对。
当然,拿了铁印也有危险,铁印则代表在灵气划分上,此地是天衡宗辖区,难免被大妖怪看上,用作攻击牵制仙家弟子的目标,毕竟铁印为盟约,天衡宗弟子不能对持铁印的城池见死不救。
程锦朝知道那铁印本就能压制妖怪,所以才在离星城外奔出去的,她是妖,没有被幻象迷惑,得以提醒城主和众人醒来。
在溪边擦净手脚,程锦朝把离星城的事情往背后一扔,短暂合目,聆听四周动静。
没人窥探,也没人在附近。
一只妖,难以压抑自我本性,再像人,时不时也要释放出自我来纾解一番。
溪水中倒映着一张灰扑扑的美人面孔,一双狡黠的狐狸眼搭配沉静的面孔,溪水被手指点开阵阵水花,水中倒影被手一拂,美人化作红狐,耳朵警惕竖起,黝黑的眼珠转了又转,再次确认安全。
涟漪中央,一只爪子伸出去又缩回,沾了点水搓起毛脸,另一只前爪也去探水。红狐趴在岸边,就摇出一条火红的尾巴来,尾梢一抹被烧焦了似的黑,黑尾巴尖荡漾了会儿,也去够水,却被凉水激了个激灵,转而拂到另一头。
程锦朝用两只前爪搓脸,用鼻尖浅浅探水,再打个噗噜,嫌水呛到,奋力地抹脸,只把脸都打湿了,再用舌头和爪子一点点梳理身上的毛。
随着身体被清洁,神情愈发舒展起来,阿素不在,四周无人,不必隐藏身份,程锦朝感觉自在,不由得又放松了些,缓缓运行灵气,身后晃出第二条尾巴来。
两条尾巴一见面就缠绕起来,你打我,我打你,好像不是从同一只狐狸身上长出来似的互相看不顺眼,戳来戳去,红狐眯起眼,任由尾巴打架,再伸出舌头舔舐爪子,安详地趴在溪边休息。
随着她轻轻舔过爪子,舌头生出细小的倒刺,眼睛也变得更加漆黑,耳朵却高高竖起。
总觉得听见了些什么。
红狐习惯克制,即便是野兽本性作祟觉得完全没休息够,很想躺在石头上晒晒毛也忍住了,一咬舌尖,顶住妖性,身子一闪,从石头后跃过,再起身,就又是红衣少女程锦朝了。
拿剑起身,因不知动静是什么,她也不想惹事,数出身上的身份印鉴准备好,再若无其事地赶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