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或许生活条件不算富裕,但还年轻,家庭稳定,事业就不愁发展,比所谓的“被小富婆包养”好很多。
他独自拥有了一帆风顺的人生。
工作消息涌入手机,不停地在桌面上震动。任明尧拿起潦草地翻了翻,退出时误触了许久不用的电话簿,跳入视野的第一个号码就是程识的旧手机。
这么多年过去,大家有事都用微信联系,很少有人再发短信打电话。他没有换过手机号,电话薄也没有更新过,于是程识的名字一直都被置顶在一眼能看见的地方。
现在再看见,只觉得自己可笑。
他删掉了程识的电话号码,几乎没怎么犹豫。从前多少个夜里都下不去手,如今真的点下“确认删除”,才发现是这么简单的事。
都说人海漫漫,他第一次如此切身体会。
原来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,仅仅隔着二十几公里的距离,就错开了八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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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识靠在咖啡店的卡座上,心情有点麻木。
他等着程晓君把椰奶喝完,拿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,牵着手走出了店门。
雨依旧没有停。好在出租车来得还算快,他实在迫切地想离开那家咖啡店,今后也绝对不想再去第二次。
直到出租车停在家楼下,口腔里都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苦味。
回家之前先去了趟诊所买药膏。回家之后给程晓君洗漱,给红屁屁涂上药膏再换上新的纸尿裤,一番折腾下来,小孩子也困了,不用哄就自顾自地睡着。
程识才得空,靠着床坐在地板上愣了一阵,忽地双手抱头,粗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,双颊热腾腾地烧起来。
实在太难堪了。
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本命年的威力?才三月份,他就好像已经把整年的力气都透支得干干净净。
他刻意地不去想任何跟任明尧有关的事,只专注自己的生活。这么多年,他一直都是这么催眠自己的。别去想。
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呢。
其实咖啡一点都不苦。程识想。
怪他自己。
他总是无法以从容的姿态出现在任明尧面前,无论过去还是现在。
原本还能算是平平无奇的碰巧重逢,因为程晓君突兀的举动,变成了尴尬的灾难现场。可他无法怪罪什么,只能无声地崩溃一阵,然后让自己振作起来,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帮这孩子改掉乱吐口水的坏习惯。
单人床上,程晓君睡得不太安稳,胳膊腿时不时地扑腾,翻几下就悬在床沿上摇摇欲坠。
程识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,只能凭感觉拍抚他,“小君乖……睡吧,小君乖。”
忽然换了个地方生活,大人都得适应一阵子的,何况是敏感的小孩子。他张着嘴睡觉,看起来呆呆的,小脸还算红润,只是皮肤粗糙,留着些冬天里轻微皲裂后的痕迹,显然没有被好好照顾。
他的母亲难产去世,父亲又离家多年下落不明,出生后只得留在爷爷奶奶家里。
一想到这孩子也会被陈勇养大,程识宁愿把他接过来跟自己住。
毕竟走得急。程识知道,家里那群所谓的长辈其实巴不得把这只烫手山芋推出去。表面上说把他带走给一口饭吃,养活了就行,背过身去就会骂这孩子没良心的白眼狼,一个两个的都是养了也白养……
想那些干什么?
无所谓他们怎么讲。
程识缓了一会儿,拆下绑头发的皮筋,快速地去冲了个澡,趁程晓君还没醒,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他的行李箱带回来到现在,都还没有机会打开整理。里面基本都是他带去老家的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,唯一从老家里带回来的,是一只装曲奇饼干的铁皮圆盒。
这是初中时有一年家里置办的年货,曲奇饼干他一块没尝,才得到了这只铁盒。当时年纪小,能够拥有自己的秘密是很珍贵的事情。他把自己心里觉得很重要的东西都装在里面,当宝贝藏起来。后来离开家时却一样都没带。
饼干盒上的漆掉得斑斑驳驳。他早已经忘了里面都装着什么,无论装着什么也都不重要了,可这次不知为何,还是鬼使神差地收进了行李箱里。
他没有打开饼干盒怀旧的念头,从箱子里拿出来就直接放进了衣柜。加速收拾完行李,打开电脑查看工作消息。
程识的工作有点特殊,不用朝九晚五,算是自由职业。他在海外漫画网站上连载原创作品,已经有四五年了。一直是上一部漫画刚画完,下一部就无缝开新,每周一次更新稳定,数年来雷打不动,经常被粉丝叫劳模。
家里有事画画不方便,他已经尽力地赶了稿,这周的更新还是难免要推迟两天。虽然已经提前请过假,编辑还是催了他好几遍。
数年过去,他在网站里已经是很有名气的画师,不寻常的断更惹得好几万粉丝一起挂心。他回复了编辑,打算今晚通个宵,无论如何把明天的更新完成再说。
剩下的消息就来自网友和粉丝私信了。他基本不会回复粉丝的私信,甚至不会点开看。一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二来因为工作性质,经常收到一些骚扰消息,更是眼不见为净。
处理完工作相关,程识退出漫画网站的App,抽空看一眼微信。
他的微信好友恰好也是在这时发来消息。
【潼关关:老婆在嘛?什么时候上线鸭,想和老婆贴贴~】
【潼关关:呜呜呜老婆饿饿,饭饭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