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他探究,贾永贞掩饰道:“若是不方便,便算了。”
“有什么不方便的。” 杜仲突然笑了,如同晨光破云而出。爽快拿出一包粉末,放在她手心。目送她上了车架,远去长安。
怀荷隐身坐在树干上,见他收回目光,玩笑道:“她如今得偿所愿,你可愿与我成亲呐?”
“好啊!” 杜仲抬头看着坐在树上悠闲的女孩子,笑意如清风。吹乱了怀荷心中的一池春水。
之后的千年里,怀荷每每想起杜仲那日的笑容,都会觉得,至少他答应自己在那一刻,是有过喜欢她的念头的。
怀荷与杜仲以天地为媒,在巴云上山拜了天地。杜仲说他的原身在那方小院子里住惯了,怀荷便也随他搬去了那边。
杜仲对她并不差,丈夫的责任皆是尽到,只是不甚同她玩闹,少了几分缠绵的意思。怀荷虽羡慕画本子里的才子佳人,却担心深情不寿,能够相守便极好,自然也是满足的。
一转眼十年过去,她二人有了孩子。令人哭笑不得的是,她原身是荷花,与杜仲生出来的孩子竟是一株苦竹。
正月初一那天,她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挂灯笼,杜仲倚在树上,看着南方不知想些什么。忽然,他匆匆落到地上,将院门打开。
怀荷险些认不出来人,当年她走时虽然已年近四十,却还是风韵犹存的清丽妇人。如今走进院子这人,鸡皮鹤发,不过短短十年,她竟苍老这般多,就像…就像被什么东西吸取了精气一般。
唯有那双眼睛,是从前的模样。不…也不一样了,虽然仍是柔媚的吊眼梢,但却不再澄澈,而是含着恨意。
“杜仲!” 过去唱得《凤求凰》如泣如诉的嗓音,如今像是琴弦将断不断的二胡拉出的锯木头般凄厉的声音。
孩子一时哭了起来,怀荷急急捂住他的耳朵,安抚道:“这是爹爹的故人。” 将他抱进了内室,挂了一半的灯笼歪歪斜斜地勾在房檐上。
“回来了。” 杜仲似是早有预料,只恍若未见她眼里的恨意,又问:“他死了?”
“你当年给我的是什么?” 贾永贞双目中似是藏着利刃。
“你说哪一次?” 杜仲说着竟兀自笑了起来,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女人。
“这里面到底是什么?” 贾永贞从袖中掏出临走前杜仲给她的纸包,只是那里面装着的东西已然不见了。
“这袋东西,名字叫甘髓。服了甘髓的人,若是叛情,便会即刻死于非命。” 灯笼里的火光落进他的眸子,竟也融不去其中的寒意。“你猜他爱你吗?若是爱,你又为何要用这味辛呢?”
贾永贞呼地抬起头,牙齿咬的得吱吱响,怒到极致。
不待她说话,又残忍笑道:“那你呢?你若是还爱他,为何想让他死呢?” 杜仲朝她眨眨眼。
十年前,她走前那一晚,故意将杜仲灌醉,诱他说出了味辛的所有用法。她以为他不察,却不知他是千年树精,怎么会被区区凡人的酒水灌醉,不过是故意为之。她自那时便知道,用了味辛,洛沉如对她无情即会死于精血枯竭。
第二日临走时,她却仍是再向他讨了味辛。他便了然,她是存了与洛沉如不死不休的意念,便擅自作主将味辛换做了甘髓。
若是她二人就此白头到老,自是无妨。若是洛沉如再变心,她不论是用味辛亦或是甘髓,他都会必死无疑。这道理贾永贞也懂。
“说来他还应该谢我,甘髓让他登时便死了,已是便宜他了。” 杜仲贴近她,直视着这双美丽的眸子道:“若是按照你的法子,他再服了味辛,怕是会死得极其痛苦惨烈。”
贾永贞此时已觉得寒意彻骨,又问:“我的容貌…为何变得如此…如此苍老?”
“你之前在书信上用过的两次味辛,亦会作用到你自己身上,你想让他死,失去了爱人心肠,自会收到反噬。” 灯笼里的烛火时明时暗,杜仲的双目,不知是被灯晃的,还是怎得。竟然一片赤红。
贾永贞听了他的话,失神地坐在地上,无知无觉只是流泪。“我不甘心啊!我抛下一切随他私奔,却只换来一只休书!到了京都后,他已娶了那女人,只许我侍妾的位置,又至我于何地!”
她捂着心口,痛道:“我恨他,定要他如我一般,尝尝焚心蚀骨的滋味。可是…你换了药,我还未来得及同他说说我这些年来的血泪,他便死了。”一时间竟是又哭又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