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柔愣了愣,笑道:“太皇太后的生辰正好是端午节,有什么送什么吧,反正这么多人送,她也记不住我们。自先帝驾崩后,她便一蹶不振,后来更是一心向道,很少出现在人前。”
姝楠若有所思,“不是还有摄政王吗?”
经过刚才一番斗智斗勇后,她彻底俘虏了小丫头的忠心,温柔知无不言道:“娘娘远道而来还不晓得,太皇太后膝下共有两子三女,先帝已经驾崩;三皇子燕王志不在朝政,很少露面;几位公主有各自的府邸,而且已有家室,因为……某些原故,很少进宫。”
“而王爷,王爷乃庶出,并非太皇太后亲生,不过,是她老人家亲自带大的。”温柔纠结了一下,压低声道,“以前他们关系很好,后来不知为何,王爷突然性情大变,软禁了太皇太后。”
软禁?
姝楠静听不语,所谓的某些原因,想必就是李砚尘重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;至于软禁,大抵是涉及了皇庭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肮脏与血腥。
初春的夜晚万籁寂静,幽暗的暮色里,是暗流开始涌动的潮汐。
翌日,姝楠又在老地方等小皇帝下朝。
李叙白一出宫殿大门,如同脱缰野马,即便很认真在克制,也难掩饰其脸上的喜悦之色。
他从轿撵上勾着头悄悄问姝楠,“昨日那几人可有为难你?”
姝楠侧头看他,摇头。
李叙白热情地讲道:“你踹人那一脚,当真过瘾,连二叔都笑了,我还从没见他如此难以抑制过。找时间你教教朕,让朕也逗逗二叔,看他笑不笑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她当时以为错觉,李砚尘果真是在笑她。
小孩儿打架?
呵,姝楠不予评价。
“你可知,今日叔要带朕去做什么?”快进门时,小皇帝神秘兮兮道,“算了,一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
姝楠交叠在侧的手轻轻搓了搓,皱起眉来,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。
还是昨日的用膳的地方,李砚尘并不在,家丁上前接应,说王爷吩咐,怕皇上饿着,让他先吃。
正是贪玩的年岁,李叙白一颗心早就不知飞去了何处,不想浪费时间吃饭,可又不想忤逆他叔的意思,于是便勉为其难吃了些。
“别傻站着,过来吃饭,这么多菜,朕怎么吃得完。”幼帝冲姝楠招手,“你知道朕为什么不讨厌你吗?因为你话少,安静。”
姝楠没与他搭话,安静地坐下。与昨日相比,今日多了盘面食,加之李砚尘不在,她多吃了些。
待他们用完早饭,迎面走来一男人,着红衣,头发微卷披两肩,下颚有块浅浅的刀疤,目光阴冷似地狱吹出的风。
他恭敬地向皇上行礼,说道:“王爷让属下带皇上过去。”话落他又看向姝楠,“还有娘娘。”
姝楠在那张脸上停留片刻,跟了上去。
“他是二叔的贴身侍卫斩风,剑客榜排名第二。别怕,有朕在,他不会伤害你的。”小皇帝细心为她介绍着。
姝楠的眼底在无人看不见的地方闪过一丝异动。她怎么可能不认识,斩风下颚那块疤,出自她手,老对手了。
只是不知道此人竟投在了李砚尘门下,当真冤家路窄。
连带着侍女护卫,几人从王府西面穿到东面,一路亭台楼阁、房租错落有致。
姝楠侧耳感受了翻,听出某间房的附近有人逗留,步伐固定,藏于暗处,她猜想,那应该就是关押张彪的地方。
王府后面竟是一片广袤无垠的青青草地,老远就听见擂鼓阵阵,马蹄声踢嗒踢嗒由远到近,似有万马奔腾,箭羽刺破长空,钉在靶上发出嗡嗡脆响,场面气势恢宏,叫人血脉偾张。
胡琴小调顺着风,不由分说惯进人耳朵里,在姝楠听来,尽管算不上是正宗的胡琴乐,但有那么一瞬间,她还是闻到了自由的味道。
蓝天,白云,马蹄声……小皇帝乐得恨不得原地起飞,边走边高声呼喊:“叔,叔你在哪里。”
周围跪了一地请安的人,他全然不顾,随意挥了下手,只顾盯着草坪尽头。
姝楠见过他吃药的模样,也见过他在宫里被文太后逼着处理内务的模样,沮丧着脸,通红的眼。不像现在,高声欢呼,尽情呐喊。
看得出来,李叙白志不在江山。
也就是这时,伴随着四周女眷们的高呼,远处忽然闯来一队人,你追我赶好不热闹,看样子是在赛马。
其中有人一马当先,白驹如箭,飞一般从地面疾驰而过,掀起阵阵尘沙,力挽狂澜的势头将众人摇摇甩在后面。
璀璨的日光撒在男人玄色铠甲上,泛着光,他如一团熊熊烈火,来势汹汹,所过之地尘烟滚滚,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狂,桀骜似荒漠野狼,叫一众同骑者黯然失色。
那人策马路过,拉弓放箭一气呵成,十箭同发,顷刻间又兵分十路,利剑割风之声让人来不及回想,又听“咚”一声闷响,十支箭羽不偏不倚全部射中靶心,场上顿时响起了震耳发聩的掌声和欢呼。
女人们不顾羞涩放声大叫:“王爷赢了,王爷赢了!”
近了才看清那是李砚尘,正英姿勃发地飞马朝姝楠冲来。
快马临近眼前时,他猛地拉住缰绳,那坐骑登时仰天长啸前蹄高扬,几乎在同一时刻,李砚尘一手紧拽马鬃,身子向下倾斜,另一只手快速将姝楠身旁的小皇帝薅上马背。
刹那间两人所隔不过咫尺距离,阳光照着他睫毛上细碎的汗珠,像沙漠绿洲,闪着银光。
清风把李砚尘沉重的呼吸强行惯入姝楠鼻中,他身上摄人的香草味,正如他此时看她的眼神,带着攻城略地的邪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