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棉花,你是从哪儿来的?”
“淅泉山……”
“淅泉山?那是什么地方……我要怎么把你送回去?”
“不,不要……不要回去……”
凉夜,有风掠过。
明明灭灭的篝火,照映着漆黑潮湿的洞穴。
小棉花幻化着人形,蜷缩在石壁的一角,用那一双细瘦的胳膊,紧紧抱拥着自己轻颤着的小小身躯。
跳动的火光,将她挂着泪珠的小脸映得通红,脏兮兮的小手,则一下又一下胡乱擦着那不断夺眶而出的泪珠。
“别哭,你别哭啊……你要不想回去,那就不回去了。”狐妖蹲在她的面前,如墨的长发低束于身后,眉眼之中满是安抚之意,“不回家的话,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吗?”
小棉花呜咽着摇了摇头,只抬起一双泪眼,怯怯望向眼前的陌生狐妖。
狐妖见了,不禁弯起那好看的眉眼,冲她扬起了一抹笑意。
“既然如此,那你往后就跟着我吧?”
她说着,抬起双手,轻抚上了她满是泥污的脸颊。
小棉花下意识想要回避这样的肢体接触,可那微凉指尖的触感,偏却携着她此生未曾见过,也不敢奢求的温柔。
只一瞬晃神,模糊了视线的泪花,便已被那温柔的双手轻轻拭去。
“如何?往后你就与我一起。”
狐妖细心擦净了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,捧在手心望了数秒,目光不由迷离了些许。
她说:“反正……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。”
话语依旧温柔,眼底的笑意却已多了几分苦涩。
少女目光不由一怔,回过神时,狐妖眼底的苦涩已然消失无踪。
“诶,小棉花,你有名字吗?”
“郁铃。”
“玉灵?”狐妖抬眉问道,“是玉石的玉,神灵的灵吗?”
“葱郁的郁,铃铛的铃。”小棉花说着,目光痴痴望向了那忽明忽灭的篝火,“我娘说,我们棉花的一生就是为了结铃吐絮,虽然开了灵智便不再是寻常的棉花,但是顺利结铃,永远是对一朵棉花最好的祝福……”
“你娘一定很爱你。”狐妖说着,一个翻身坐到了郁铃身旁,背靠石壁,侧过头去,望着洞口发起了呆。
“那你呢?你叫什么?”
“我……林双,你叫我林双吧。”
“有什么含义吗?”
“没有哦。”
“哦……”
“小棉花,你怎么看起来呆呆的?”
“才,才没有!”
郁铃皱了皱眉,任由火光照着那张气鼓鼓的小脸。
……
愈发刺目的光线,唤醒了紧闭的双眼。
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闯进屋来,深秋的风却依旧微凉。
丝丝缕缕的杂乱记忆缓缓涌入心间,短暂呆滞后,小棉花用力晃了晃脑袋,在那拥挤的窄口花瓶中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枝叶,轻叹了一声长气。
昨夜那束缚全身的灵力此刻已然撤去,她小心翼翼自那花瓶之中跳了出来,轻轻飘落地面,摇身幻回人形,探着一颗小脑袋,于屋内四下张望了一圈。
她那个用破布裹的包袱,也不知何时被人捡了进来,此刻正静静躺在那书桌前的黑色靠椅之上,一旁还整整齐齐折叠着一套干净衣服——从颜色来看,并不是昨儿表姐送给她的那一套。
郁铃犹疑片刻,上前将其抖开,牵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,尺寸竟是意外的合适。
钟楚云比她高上不少,显然不会穿这尺寸的衣服。
——给我的么?
郁铃认真思虑了一会儿,小声嘀咕道,“应该是给我的吧。”
她说着,回身合上窗帘,换好了新衣。
卧室外无比安静,郁铃迟疑片刻,轻手轻脚走到门边,探头出去看了一眼。
客厅里的钟楚云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。
对,如果没猜错的话,沙发对面那块大家伙,应该就是传说中城里人用来解闷的电视机。
而沙发前面的那张茶几上面,较之昨晚要多了一碗牛奶和一个面包。
——这个也是给我的吗?
郁铃望着那份早餐吞咽了一下,分外乖巧地走上前去,用那杏儿似的一双眉眼将钟楚云静静凝望。
钟楚云抬眉看了她一眼,伸手摸起沙发上的遥控,把原本一直静音的电视机调出了音量。
郁铃不禁看了看电视,又看了看桌上的早餐,一时欲言又止。
钟楚云:“刷了牙再吃。”
郁铃:“哦!”
听话的棉花转身溜进了卫生间里。
干净的洗漱台上,左侧摆放着的是一套浅蓝色的牙刷和牙刷杯,右侧则有把未拆包的粉色牙刷静静躺在一个粉色牙刷杯中,在杯子的边上,还卷着一张全新的粉色小毛巾。
这种看上去精致又干净的东西,是郁铃从小到大,甚至在另一个世界里都没有拥有过的。
一时之间,似有暖意悄然涌上心头。
洗漱过后,郁铃跑到钟楚云身旁坐下。
客厅的沙发很小,两人坐就会贴得很近,郁铃走过来时见钟楚云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挪了挪位置,一时多少有点尴尬。
但是桌上的面包和牛奶比什么都要诱人,因为那是她从前见过却从未吃过的,来自山外的好东西。
面包和牛奶的味道特别好,郁铃吃完后满脸都写着意犹未尽。
可她是棉花,不是饭桶,不能让身旁的狐狸觉得她一天天只知道吃。
于是她认认真真看起了电视上正在播的偶像剧。
坐在电脑前办公的人类,修在高空的桥梁,道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,还有载人上天的飞机。
很多东西,她虽然看不懂,却大为震撼。
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?
这些人类虽然不懂法术,可在他们便利的生活面前,寻常小妖的妖力或许根本不值一提。
郁铃正看得入迷,忽然听见了一声手机铃响,抬眼一看,钟楚云已经拿着手机走到了窗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