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越来越近,一股腐朽的气息在房内蔓延,徐生对此除了睁大眼睛外,毫无办法。
最后,它停了下来,在离徐生不过一步远的地方。
徐生突然看到这只诡异的眼睛里有了些银光,他还以为又是类似那道诡异绿光似得东西,正心急时却看到一滴液体从眼球上低落。
它竟然在哭。
意外赶走了心中的恐惧,徐生重新打量眼球,不再畏惧以后,他竟从这眼睛上找到了些熟悉之感。
没有眼眶,眼球的泪水兜不住,滴答滴答落在木制的地板,又延着缝隙继续渗透下去。
“你是谁?”
徐生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疼。
那眼球转了转,瞳孔中哀伤之色更浓,徐生目露挣扎,还想说些什么,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。
那声音徘徊在模糊与清晰之间,仿佛尽在眼前,又像是隔着无尽时空。
她说,
“重光,又见到你了。”
“重光是谁?你又是谁?”
徐生脑子里嗡嗡作响,这两个字像是一句咒语,简短,却又极其有效,像是一面巨大的鼓在他耳边敲响,又如同震天的雷鸣降至身前。
眼球开始发红,这是伤心到极致的表现,而暗中那声音也没有回复,眼球往后飘去,渐渐变小。
“你停下,你停下!”
徐生往前追了一步,此刻那绿光的作用已经消失,他的躯体不再被限制,然而,地上留下的泪水却如同沼泽一般,让他寸步难行。
“你停下,我说你停下!!!”
徐生大呼,他有种强烈的直觉,对方似是自己的至亲之人,然而,眼球却退去了,它逐渐消失,最后不见踪影。
“重光,还能见到你,真好。”
最后,那声音也消失了。
“重光…重光是谁,你又是谁?”
徐生面现挣扎,双目紧闭,脑袋左右晃动,嘴里碎碎念着,额前汗珠直冒。
突然,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,眼前的客栈晃晃荡荡,窗外的月亮也在摆动。
“徐生,徐生?”
明明身边没有其他人,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耳边焦急呼喊,脸颊上传来一阵疼痛之感,像是有人在拍打。
“徐生,你他吗怎么了?!”
终于,在又一个巴掌后,徐生猛地坐起,身上一阵冰凉。
他出了一身汗。
“你中邪了?刚才大呼小叫的,怎么都叫不醒。”
柳乐生自身旁探出头来,一脸的担忧,同时也在疑惑。
方才徐生就如同魔症了一般,闹出极大的动静,可若不是黑书提醒自己,他差点都察觉不到这间房里的异常。
徐生看了看身旁多久金发男子,看了看干净的木板地,又抬头看向房里唯一的木窗。
银白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了进来,确实是深夜了,只不过没有那骇人的眼睛,也没有被它弄碎的窗户。
木窗依旧完好。
只是这夜里并不算多寂静,窗外不时有彩色的光闪耀,人声鼎沸,比白天还要热闹。
“我刚才问了,每年六月十六,是这镇上的鬼节。”
柳乐生见他恢复了些,便起身打开了窗户,窗外红光漫天,不时有烟花带着尖锐的啸声飞到空中,随后在更大的爆炸声中化作一团炫目的光。
锣鼓喧天,一条灯龙被人高高举着从徐生窗前经过,上面写着几个大字。
鬼门开,东皇降。
徐生怔怔出神,他没听过鬼门,却对东皇这个词不陌生,在自己去落云山脉时,那铁甲骑士就曾这样说过。
只不过他说的是东皇后,但即使多了一个字,也不难看出,这两个词语间的关系。
“怎么,要不要去看看,”
柳乐生拍了他一把,“我看你反正也睡不着了。”
徐生低下头,方才的画面一幕幕从眼前经过,手中的簪子仍然被他紧紧握着,如果那是梦的话…
他将手捂到胸口,那里空落落,像是缺了一块。
“如果那是梦,那这感觉是怎么回事?”
“你说什么?”
他声音极低,即使是同在一个屋内的柳乐生也没能听清楚,还以为他有事情要交待。
“没什么。”
徐生下了床,穿好衣物,此时他又恢复成原先那模样,淡淡道,“你不是要去看鬼节吗,走吧。”
“那走呗。”
柳乐生见他恢复过来,心里松了口气,当即转身出了房门,徐生跟在他身后,默不作声,在心里兀自回忆着。
突然,他以微弱的声音又说了句话,这次声音还要低,前方的柳乐生连察觉都没能做到。
唯有幽冷的晚风听到了这句悄悄话。
这个失去了记忆的少年他说,“我又是谁呢?”
重光是谁,你又是谁,我又是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