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…先不去成不…”
徐生皱眉看着他。
柳乐生毫不示弱的望了回去,见状,徐生叹了口气,伸手道,“既然你不想去,就把东西给我吧。”
说着就要去拿紫金锤子,但却被对方一把避开。
“小弟啊,其实这东西可以等等再还嘛,对不对。”
柳乐生苦着脸,一双手像是护犊子似地将锤子抱在怀里不愿撒手。
“你看,我们可以先去找那兰儿,把一些事情弄清楚,再把小姑娘治好了,再把那啥落云山脉里的东西搞清楚,再把那执法者什么打一顿……”
“等那个时候只怕铁匠人都找不到了,要不再把你就是那暗中搞怪的“老前辈”的事情说出去?”
眼见对方越来越离谱,徐生冷然说了这么一句,他心知这人不能顺着走,一定要吓一吓才好使。
果然,柳乐生一听这话马上换了模样,一张脸拉成了苦瓜,显然这一路走来,他也知道自己前些天的呼救已经被多少记在了心里,极其恶劣。
好久后,他才不情愿地道,
“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……”
两人往铁匠铺走去,一路上,柳乐生愁眉苦脸,哀声不断,似乎要送掉的不是锤子,而是他的命。
“这不过是一柄锤子,你怎么这么看重?”
徐生对他的作为很不解,对此,柳乐生只是道,
“凡夫俗子,这可是大机缘啊,说不定比开挂还好使…”
但他也只是说到这里,当徐生问具体是什么机缘之时,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话了。
到了铁匠铺后,徐生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。
屋子的各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,铁架挨着墙挺立,废弃的铁料也都用竹筐装好,可以看出整个房间都翻新了一番。
而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。
“你又来了?”
赵田川走了出来,他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,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,他从屋内走出,还以为徐生有什么事情,但在看到其身后的柳乐生后,老铁匠整个人都是一怔。
确切的说,是在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东西后。
柳乐生抱着紫金锤,装作没看到他。
“干什么呢。”
徐生一阵无言,这人真是极品,见状,柳乐生才把东西递了过去,动作之慢,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。
赵田川接过紫金锤,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,他很激动,徐生甚至能看到他那头略显灰白的头发都在微微颤动。
“谢了。”
良久之后,赵田川道谢,却没有抬头,似乎双眼被牢牢地所在了紫金锤上。柳乐生虽然不舍,但对方这模样他并不奇怪,来的时候他也听徐生提过,这锤子是铁匠家祖传的器具,已经丢了有十几年。
“不必。”
两人的对话都很简短,赵田川没有再与他客气,徐生也不打算再留下来蹭口茶或是什么,招呼了柳乐生一句,就转身离去。
苏青青还在客栈等他,眼下可没有这个闲工夫。
但纵然如此,在走出一段路后,徐生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,而这时,柳乐生也正好跟到他旁边,道,
“你不觉得刚才有点奇怪吗?”
“奇怪什么?”
“就是那个人啊…”
柳乐生在头上挠了挠,面上有些疑惑,
“你说那锤子是他丢了十多年的祖传下来的东西,可为什么刚才他好像并不怎么…开心?完全没有那种失而复得的样子啊。”
的确,赵田川那样子,不仅没让人觉得多喜悦,甚至还让人觉得有些沮丧,这事怎么说都有点反常。
对此,徐生并没有多少反应,而是道,
“你记得几个时辰前,我在老王头家对面问的那个老妪吗?”
“记得啊,你不是问那个什么胡长生的事情吗?”柳乐生疑惑,西街的老妪和北街的铁匠,有什么联系吗?
“当时我多问了一句,正好那老妪一直在镇子里,也知晓了一些事情。”
“什么事情?”
徐生放慢了脚步,道,
“你没从他那觉得喜悦是应该的,失而复得确实是件让人开心的事,但他失去的并没有回来,又哪里来的喜悦呢。”
可锤子不是给他了吗?柳乐生还没问出这句话,就生生闭住了嘴。
在离铁匠铺十几个屋面的街道拐角,有两个四五十来岁的妇人正在晾衣,其中一个开口道,
“那赵铁匠怎么了?平常我见他懒得不行,屋子跟几十年没扫过似得,远远看着都蒙着一层灰,可今天我路过的时候,竟然看到他在打扫,哎哟,整个屋子都弄得干干净净的,跟变了一个人似得。”
她是近几年才来的镇子,对于镇上的事情知道不多。
另一个妇人年龄稍大,几十年一直在镇上,听到她这样说时,沉沉叹了口气,道,
“你也别笑人懒,要知道在以前人老赵可是出了名的勤快,一打铁,整条街都能听到,屋子里也从来是一点灰都看不到。”
“那他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
“十几年前,他家祖传的紫金锤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不见了。”
“就这样?”
一开始提问的妇人张了张嘴,觉得很不可思议,一个锤子,丢了就丢了,至于这幅模样吗?
年老一些的妇人又是叹气,道,
“一同不见的,还有他的相好,还有…老赵头刚满十岁大的女儿…”
……
两人讨论的声音虽然不算大,但从面前经过的柳乐生自然不会听不到,到了这里,他已然知晓,徐生口中的失而不得是什么意思了。
“那只手掌…”
柳乐生突然有些愧疚,在洞中,他还曾想将手骨踩下去,但最终因为空间太小,只能作罢。
起初听说徐生把手骨埋起来时他还觉得有些奇怪,现在想来……
“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妻女,你也不用这幅样子。”
徐生继续朝前走,在铁匠初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,他就意识到了对方情绪上的不对劲。
那种期待与兴奋,纵然是祖传的物品,也终究只是一个物件,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在十几年时间里都变得颓废翻不过身,只是赵田川不说,他也不愿多猜测。
而在见到那截手骨后,徐生心中才突然有了些想法。
尽管,这与他毫无关联,但却莫名的能引起徐生的共鸣。
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们是一样的。
街上人来人往,幼童在父母怀中张望,互为朋友的几个男子搂着肩商讨着过几天又要去哪里捕猎,情愫渐生的青年男女并肩行进,自顾自的脸红,徐生看着这一幕,没来由的一股酸涩涌到了心间。
以前的自己,到底是什么样子?父母是否健在,朋友又有几多,又是否有人与之相恋?
徐生不知道,只能靠着唯一一个朦朦胧胧的“四海”作为方向,而在方才,胡长生的信里又为他点明了一点。
抚州。
徐生将手放到怀中厚厚的信纸上,目光渐渐坚定。
在将苏青青送回月华城后,他一定要去走一趟,哪怕是再大的风险,他也要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