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蕉儿一贯睡得早,醒得也早,云安殿上下都随着她的作息。
天蒙蒙亮时,宫人已经陆续醒来,打水的打水、烧火的烧火,各自捡起手里的活计。
向云过来伺候她穿衣梳洗,苏蕉儿想起什么,拉开腰包看了眼,见那画像好生生地在里头,才又系上。
兴许在她看来,这样一张画像和一件喜欢的玩意儿没有区别,但到底是未婚男子的画像,随身带着好像不太妥当。
向云便从匣子里拿出那只金蝴蝶——知道苏蕉儿不喜欢戴,她叫人单独把蝴蝶拿下来了。
苏蕉儿凑近瞧,拿指尖戳了戳蝴蝶,那双镂空的金翅膀便扇动几下。
向云趁机道:“小千岁既然这么喜欢,便装到腰包里去吧。”说着想把画像换出来。
苏蕉儿忙捂住了腰间那只月白色的金丝水仙纹小包,摇摇头。
那腰包只有半个巴掌大,装了画像便满满当当了,平日里只放她最喜欢的东西。
向云忍不住纳闷:“小千岁留着画像做什么?”
苏蕉儿眨了眨眼,软声软气的:“我要和他定亲的。”
她声音不大,可落在安静的云安殿中,却教大半的宫人都注意过来。
向云更是彻底震住,掐了下手指头才缓过神,恐怕她还不知道定亲是什么意思吧?
她紧张地岔开话题:“小千岁这话可莫要往外说。”
其他人也就算了,偏偏是温将军,这事连陛下都做不得主,又如何是小千岁说一说能成的。
反倒落了口舌,惹人闲话。
苏蕉儿不解其意,倒是向云暂时忘记了画像的事,赶忙到殿外警醒宫人,今日的话不能外传。
正巧宫人端着今日的糕点上来,苏蕉儿乖乖坐下,先喝了一小碗玉米瘦肉粥。
她喜欢吃甜食,不夸张地说,天底下最好的甜点师傅估计都在云安殿小厨房里。
师傅们不仅手艺好,花样更是多,按照时令节气,能每日不重样地做一年的糕点。
近几日最得苏蕉儿欢心的是桃花糕,一大清早,师傅便蒸了一小笼新鲜的放凉,等她惯例赏花的时候吃。
奇怪的是,小千岁今日没看那桃树一眼,反叫人将桃花糕装在一只小食盒里,拎着出门去。
这会儿还不到辰时,太阳半挂在枝头,散发出金灿灿的暖光,风里却还裹挟着清浅的凉意。
向云只来得及抱上披风,匆匆跟在后头。
苏蕉儿毕竟在皇宫长大,再不记事,对这里的环境和路线都早已熟悉。
向云看着这像是出宫的路,心一下子提起来,好在最后只是穿过南边两重门,到一处八角亭停下。
这里是宫城外围,再往南过一道门就该出宫了,向云往日也只是快步经过,不曾驻足打量。
这一看,才发觉八角亭边上长了两棵极茁壮的桃树,粉嫩的桃花重重叠叠,几乎挤成一树深浅不一的云霞。
宫人将食盒搁在中央的桌子上,正要打开来,苏蕉儿摇摇头,把食盒圈进怀里,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道路。
向云原以为她是来看花的,这一下明白过来,是在等人。
但这个时辰,会从这儿经过的,岂不是下朝的大臣们?
“苏蕉儿,还真是你?”
后方走过来几个人,为首的女子穿一身浅蓝色织锦月华裙,身形纤柔,眉眼生得尤其清纯,说话语气却很不客气。
向云领着一众宫人行礼:“奴婢见过三公主。”
禄安帝虽然与陈皇后青梅竹马,感情深厚,但登基以后,架不住朝臣和太后的双方压迫,先纳了世家之首楚家女为贵妃,又纳了太后本家侄女赵氏为妃。
这位便是赵妃的独女,灵嘉三公主,苏婉夕。
苏蕉儿是皇后嫡出,见了苏婉夕只是点下头:“三姐姐。”
苏婉夕瞧她身旁乌泱泱的十来个宫人围着,再看看自己,同样是公主,却只有两三个小宫女,好不嫉妒。
她在一边坐下,瞥了眼向云,便只是道:“你怎么也抱了个食盒?”
说着亮出自己宫女手里的那个三层大食盒,比苏蕉儿的要足足大上一圈,炫耀似的道:“我母妃让我给赵家舅舅的,我表哥回京了,还给我带了江南特产,等过两日,我便出宫去找他玩。”
听到出宫去玩,苏蕉儿不免露出艳羡的神情。
陈皇后只有一个哥哥,十年前就出家去了,因而她也没有什么表哥之类的,更没有可以串门的亲戚。
苏婉夕得意起来:“你呢,你给谁送吃食?”
苏蕉儿想她已经先说了,便诚实道:“温将军。”
这下不止是苏婉夕愣住,向云等宫人也愣住了。
京城不就一个温将军。
苏婉夕大惊失色:“你认识温疏水?”
苏蕉儿手指抠了下食盒上的雕花装饰,脑子慢慢地转动。
昨儿在父皇那里,她见过温将军,温将军也看到了她……那就是认识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