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护人员把七零八落的宋阳抬上担架,临走时还不忘抱怨一句:“这太粗糙太野蛮了!你们战斗系的学生都这样,解剖可是一门精细的艺术!”
江月战战兢兢,不敢说话。
战斗系的导员叫付岩,是一位如岩石般坚毅沉稳的alpha。
离开寝室之前他狠狠的把他们全都夸了一遍:“孩子们,你们都是好样的,未来的战场上,你们一定会是最出色的战士!”
“好了,一会你们去做个检查,会有人给你们做全身消杀,你们的宿舍也会有专业人士进行消毒处理的,这些虫子太脏了。”
六个人坐在观察室,一个个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。
江月的手指被足肢划了一道口子,西薄雨的小臂内侧也受了点伤。
清理伤口后注射了抗生素,为了避免菌种感染,他们需要在观察室里待满24小时。
医务室的观察室很小,条件也很简陋,alpha们无论过去有多么金贵,享受着什么样的奢侈生活,在军校待过之后也变得粗糙起来。
至少江月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粗糙的活法。
其余的室友都睡了,只有江月和西薄雨没有睡。
西薄雨倚着墙,江月也倚着墙,因为总想吐,江月不敢倒在地上,只能坐起来忍着腹中翻涌的感觉。
相比其他人的疲惫,西薄雨一直平静无波,眼神淡然的要命。
江月小声问道:“你不害怕么?”
西薄雨瞥他一眼,往外挪了挪肩膀。
西薄雨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,这个江月是知道的,但是江月太需要安慰了,于是又蹭了过去,和西薄雨紧紧贴在一起。
西薄雨继续挪,江月继续蹭,直到西薄雨退无可退,被江月逼到墙脚。
他明显有点烦躁,冷冷的瞥向江月:“你想干嘛?”
江月小声说道:“我有点冷,我们都是alpha啊,让我靠一下怎么了,我跟你说,我现在心理特别脆弱,特别需要别人的安慰。”
她又往西薄雨身上挤了挤,抱紧自己说道:“我觉得人生中不会出现比今天更刺激的事情了,你说我们观察完毕后,军校会不会派心理辅导师来给我们做心理辅导啊。”
“心理辅导?你需要什么心理辅导,你可是一个alpha。”西薄雨很不客气的说道。
“可是alpha也会害怕啊,我就是胆小懦弱的alpha。”
“你把宋阳脊椎里的神经挑出来的时候可一点都不懦弱胆小。”
“那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嘛,我还是很害怕的。”江月此刻吐露了自己的心声:“其实我外强中干,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勇敢。”
灯光幽暗的观察室里,女alpha挨着他的肩膀,神色非常沮丧。
西薄雨看着江月,她锋锐而冷冽的眉眼此刻丧丧的,像一只蔫头耷脑的猎豹,竟然有点憨态可掬。
女alpha忧郁了一阵,突然把脑袋贴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西薄雨神色一冷,正想教她做人,一转眼却发现她睡着了,女alpha睡着的样子也很丧,扁着嘴,委屈巴巴的。
西薄雨皱眉,抬起的手又放下,到底没有推开她。
可能这就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吧。
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,全校的电子屏都在滚动播放这起事故通报。
学员从解剖室偷走虫卵去黑市买卖,结因为储存不当导致虫卵恢复活性悄悄寄生在学员体内。
战斗系的所有解剖室开始封窗,解剖老师被罚了半年工资。
宋阳还活着,但他的身体只剩下上半截,因为脑子被西薄雨挖掉了一块病灶,所以他整个人都不太正常。
江月不太敢去看他,但是导员通知江月,非常坚持让江月见他一面。
“都是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孩子,你去见见他吧。”
江月来到住院处,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宋阳,他盖着被子,眼睛蒙着纱布,看上去倒也不是很恐怖。
江月站在门口,把随手买的水果放在床头。
“没想到,你还愿意来看我。”
“我只是顺路而已。”
宋阳呵呵笑了:“看见我这副模样,你心里也该痛快了。”
“我没有,导员说你想见我,你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宋阳说道:“我不想以这种方式活下去了。”
江月略往后退了一步,非常警惕的说道:“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,你别想让我帮你结束生命。”
宋阳又笑了:“江月,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,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。”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宋阳突然垂下头,有些感伤的说道:“我想吃红烧牛肉味的泡面,真怀念救济中心的日子啊,那些单纯的日子,没有那么多诱惑,也没有这么多的残酷。”
江月平静的说道:“这怪你自己。”
“是啊,所以我会选择另一种方式存在着,也许有一天,我们还会相遇。”
宋阳的头颅彻底的垂了下去。
生命体征从他的身体消失,江月灵敏的耳朵已经捕捉不到他的心跳了。
这是江月第一次面对他人的死亡。
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。
似乎有很多种情绪,想要细细分辨一番时,又觉得什么情绪都没有。
她沉默了一会,轻轻的揉了揉眼睛,走出病房喊来医生。
她魂不守舍的回到宿舍,茫然的去公共洗手间洗脸。
打开水龙头,冰冷的水淋到手上,一位挺眼熟的alpha也过来洗手,经过他身边时,江月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。
是蓝眼蚰蜒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