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时间说不好,病人年纪大了,基础病多,肺大疱长达30cm,右肺挤压情况严重,开胸过程中不排除……”
一般这种问题都是病人家属开口问的,严则听到相关字眼就下意识描述病情,说了几句才感觉不对,及时收住,简单总结:“棘手,今晚没时间。”
温浔安“哦”了一声,没说什么,反而对收住的内容更感兴趣:“你怎么不说了,不排除什么?”
严则莫名其妙地问:“你听得懂?”
“听不懂,就觉得挺严重的,以及你很厉害。”温浔安笑了笑,“我就是想听,你都好久没跟我说这么多话了。”说完,他感觉不太确切,补充了一点,“提离婚那些话不算。”
直球来得猝不及防,严则迎面接下竟有点词穷。
温浔安似乎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:“你该忙忙,吃饭什么时候都行,不着急。”
严则:“那我先……”挂了。
话没说完,温浔安忽然叫了他的名字:“严则。”
“索索要是问我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住,我要怎么回答他?”
严则屏息沉默,握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加深了力道。
温浔安还在那边慢条斯理地自问自答:“骗他你出差了?可这也骗不了多久。说实话更不行,小朋友接受不了,我总不能突然让他选要阿爸还是爸爸吧,这也太混蛋了。”
“严则,你不说话是要让我无剧本演出吗?这出戏我真演不了,你教教我怎么骗小孩吧。”
严则张开了掌心,又缓缓合上,这次没使什么力气。
现在都说什么小孩子才二选一,成年人都要,其实全扯淡的,年纪越小越做不到二选一。
就像他和温浔安离婚,索索只能跟户口本上的监护人。
他不会再有两个爸爸了,他没得选。
前方路口转弯,严则单手把方向盘打死,弯开始转,方向盘慢慢回正。
在这个过程中,他感受到心中的天平已经改变了倾斜方向。
严则看着前面的路,听见自己说:“你不用回答。”
温浔安:“嗯?”
“我暂时回去住。”
“暂时?”
“暂时。”
温浔安的声音明显透着失望,却没再多说:“好吧。”
严则挂断了电话。
一腔情绪哽在那里,车再也开不下去,他靠边停下,摸出烟点了一根。
他抽得很猛,似乎在借此泄愤。
他对自己的愤怒、厌弃以及无力在这通电话后达到了峰值。
七年了。
每次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准备跟温浔安结束,现实都会狠狠给他一巴掌,劝他,要不再等等。
严则也想做心肠硬的那个人,可是每次看见温浔安一皱眉,他就觉得是自己的错。
这次挺过了皱眉,挺过了争吵,甚至用温浔安的事业名誉作为筹码去威胁他。
严则自认为做得不留一丝余地,结果栽到了孩子身上。
一根烟很快燃到尽头,严则没有察觉,直到火星子烧到手,他猛地被烫到,烟一脱手掉在地垫上,马上烧出个小洞。
说不上来的烦躁。
严则一脚捻上去把火星灭了,降下车窗,外面的冷风灌进车厢,吹散了烟味。
伤疤没好就忘了疼。
给点甜头就跟人走。
严则一拳捶到方向盘上,伴随他对自己的低骂,喇叭发出一声巨响。
“真他妈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