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里面有吃的,还有给索索准备的几套衣服,等她醒了,帮我交给她,她那么厉害,这些足够她生活半个月了。”
方绍道:“我会带她一起走,她的能力很有用,可以帮助我。”
“那真是太好了,”女人一直紧绷着的背放松下来,仿佛卸去了所有的重担,“我能感觉到,她不讨厌你,她一定会很开心的。”
说完,她转过身,朝黑暗的林中走去。
“你要去哪?”
“谁知道呢,”女人的声音显得非常遥远,非常平静,“我一个病弱的女人,去哪都一样。”
她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,那丝血的味道和头发上的人工香味也随着远去了。
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,在这森林中会遭遇什么,不言而喻。
方绍原地站了一会儿,直到那缕味道再也闻不见了,才背起包,抱起伊索索,向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身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,估摸着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回到之前的那条公路,怀里的伊索索动了动,醒了过来。
她揉着惺忪的睡眼,开口第一句就是:“妈妈?”
待看清了方绍的脸,她的表情从开心转成了失望:“我妈妈呢?”
她扭动着身子,四下张望,但何处都找不到妈妈的影子。
方绍冷冰冰地道:“老实点,你妈妈走了,现在也可能已经死了,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。”
“什么,”伊索索愣了愣,突然开始疯狂地挣扎,“不可能,你骗人!妈妈不会死!放我下来,我要去找妈妈!”
方绍冷眼看着她,突然松了手。
伊索索没来得及开启硬化皮肤,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下。
她似乎被摔蒙了,坐在地上呆了好一会儿,又小声地叫着:“妈妈。”
方绍自上而下俯视着她,冷冷地说:“我说了,你妈妈走了,她生病了,就算跟着我们,她也活不长。”
“她就往那边走了,如果你执意要去找她,那就赶紧滚,我绝对不会挽留,你可能只会找到几根骨头,或者几片衣角,也可能连骨头和衣角都找不到。”
“选吧,是跟我走,还是留下来。你以前的人生是博士和母亲亲手定下的,你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,但以后的路都要由你自己选择,是生是死、是去是留,全掌握在你自己手里。”
“我受你妈妈所托答应照顾你,但除了她,没有人会事事为你做主。”
甩下这段话,他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他走得很慢,边走边看着树荫间黑暗的天空,像是在等待着什么。
走出去了将近一百米,身后传来“哒哒哒”的响动,接着一双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。
“我跟你走。”
伊索索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。
“我跟你走,带我走吧。”
……
一片寂静而黑暗的世界中,只有装备车上亮着一点暖光。
方绍走上装备车,回头看看依然站在原地的伊索索:“不上来?”
“嗯,”伊索索望着森林的方向,靠着装备车坐在冰凉的地上,“我想自己呆一会儿。”
车上,苏印风打了个地铺,盖着唯一的那床被子,侧着身很安静地睡着。守夜的林宵坐在椅子上翻书,听到动静,他抬起头,看到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方绍一个人走了上来:“回来了?”
“嗯。”明明没有进行过战斗,方绍却依然觉得十分疲惫,不是肉体上,而是精神上。他坐到林宵旁边,闭上了眼睛。
林宵看到了窗外那一抹白色的身影,知道伊索索也回来了:“就你们两个?你不是去找她妈妈了吗?找到了吗?”
方绍说:“找到了……但发生了太多事情,我现在不想说。”
林宵注意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,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异构生物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,他没有打搅他,继续低头看书。
过了很久,他才听到方绍小声地开口道:“林宵,我想问你个问题。”
“……什么?”
“人类为什么能够平静地迎接死亡?”
“……”
真是个难答的问题,林宵认真地思考起来。
“有两种情况吧。”
“第一种,当一个人打定主意要为同伴牺牲时,他就不再畏惧死亡了。”
林宵摸了摸口袋里的胸牌和衣角。
“生物惧怕死亡是本能,但人类的意志可以克服这种本能。”
“第二种,则是了无牵挂。”
“当一个人了无牵挂,对任何人和事都不再在乎的时候,死亡对他来说,更像是一种解脱。”
方绍静静听着,想到女人转身走进黑暗中时,脸上浮现出的那抹如释重负的笑容。
“林宵,我改主意了,带着伊索索走吧。”
林宵怔了怔:“我是没意见,不过你怎么突然转性了?”
“呵呵,”方绍轻笑了两声,“因为这是一个人迎接死亡之前唯一的牵挂,我可不能辜负了她的牵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