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边认识的同学越来越少,只有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着。 柔软蓬松的长马尾高高吊在头顶,与他相隔只有一步之遥的马尾尖随着她的步伐甩来晃去,在他心头荡起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涟漪。 昏暗的路灯遮不住四周深沉的夜色,揣在裤兜里的拳头紧了又紧,闫子衡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,大步一迈,走到了她身边。 黎娇放缓了脚步,两人并肩慢慢走着,身体靠的很近。 心……也靠的很近。 一片静谧之中,闫子衡脑子有点短路,想说点什么,却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,只能衬着月光偷瞄那张才到自己肩膀处的脸蛋。 一路上默默无言,闫子衡把她送到单元楼下,总算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,打破了两人之间死一般的寂静,“那个……额…… 嗓音有些闷闷的。 见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,黎娇压在心底的一丝怯懦陡然间烟消云散,黑暗中掩盖了他的神色,黎娇小小地抬起下巴,朝着他声音的方向笑得温柔,“今天谢谢你啦,那……咱们明天见啦?” 说着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,结果发觉这样太像哥们了,嗯,不好不好,继而转为…… 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臂。 黎娇脚步轻快地转身上了楼,门口的感应灯应声而亮。 笔直挺拔的身躯被包裹在淡黄色的柔光中,一半在明,一半在暗,闫子衡站着没动。 直到灯光突然熄灭,周围再次恢复成浓墨色,他才慢吞吞地离开。 黎娇关掉客厅里父母为她留的一盏小灯,端着餐桌上的牛奶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。 打开卷子,却怎么也做不下去,想起爬楼梯时她从窗户偷偷看到的他的背影,瞧不清轮廓,但是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落寞。 仿佛有锐利的针尖密密麻麻地刺在她心尖的软肉上,原本潜伏在深处的情绪一下子喷涌而出。 在和赵珊珊成为同桌之前,她的同桌是班里另外一个女生。可能是平时的学习生活太枯燥无味了,班级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引起大家的注意。 不过她向来是不太关心这些事情的,可架不住这个女孩特别喜欢八卦,连一点点的细枝末节也决不放过,每天都要拉着黎娇宣传她捕捉到的蛛丝马迹。 而所有被捕风捉影的对象中,她提及最多的,就是闫子衡…… 和杜丹妮。 比如,“哎哎哎,你看他们又坐一起了,我就知道实验课他们肯定会找机会坐在一起!”“打扫完他们几个是一起回来的哦,哇哦,还找别人来打掩护~”“我看到她刚才擦黑板的时候盯着看了他好长时间呢。”诸如此类等等等等,不计其数。 闫子衡和杜丹妮是一个初中的,加上刘波,他们三个是同班同学,一起考到了实验高中。 不可否认的是,闫子衡长得帅,个子高,更难能可贵的是——学习出色,光靠这三条,就已经能吸引大部分女生了,所以时常会有些普通班的妹子慕名而来,下课跑到他们班门口,只为一睹男神的风采。 杜丹妮呢,虽然学习上不算多优秀,但是长的很漂亮,身材娇小,五官精致,和闫子衡站在一起总有种别样的般配感。 她前同桌讲起他们的时候往往会像饿狼一样眼冒绿光,“学霸男神vs娇软少女!!!!而且还是最萌身高差!不不,超级无敌萌身高差!啊啊啊!他们就应该在一起!” 也不知道她跟着激动个什么劲,可是每天处在这种被强行科普的熏陶之下,久而久之,黎娇也不自觉地起关注这两个人。 她也的确有时候会发现,和其他人相比,杜丹妮停留在闫子衡身上的视线,时间往往要多一些。 然而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,就在她观察的过程中,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。 有一天,在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探究的目光时,突然和闫子衡望向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。 他们俩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半分。她是因为第一次被人捉在当场,尴尬地不敢动,而闫子衡,竟然缓缓地,缓缓地…… 朝她扬起了嘴角,弧度有点奇怪,显得有些傻里傻气的。 可黎娇当时心里却“咯噔”一声,然后慌乱地低下了头。 从那以后,她便经常和他莫名其妙地视线相交,闫子衡笑的越来越自然,眼神也越来越…… 多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味道。 看得人心跳加速。 刚开始,黎娇心里印制不住地泛起丝丝甜意,可到了后来,她猛然间瞥见杜丹妮看她的眼神。 有点悲伤,有点仇恨,还带着点……蔑视。 黎娇一下子从她迷恋而又沉醉的梦境中惊醒。 她在干什么?或许从杜丹妮的角度来说…… 她就像是个破坏别人感情,插足的贱.人。 黎娇顿时冒了一身冷汗,她陷入对自己的谴责和痛苦的矛盾之中。那段时间,她的成绩下滑得很厉害,来自父母和老师的压力让她不敢再多想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情。 于是,无论闫子衡望向她的是多殷切多渴求的期盼的目光,她也不曾再给予半分回应。在她的视若无睹之下,闫子衡渐渐心灰意冷,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情愫迅速降至冰点,各自投入到学习中,不再为感情分心。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三,按照身高重新排了座位之后,闫子衡居然成为了她的前桌,呵,难道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? 可到底还是无法像对待普通同学一样对待彼此了,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沟壑横跨在两人中间,把他们俩隔得远远的。 因此,即便坐的再近,即便过了半年,他们相处的模式仍然带着些若有若无不清不楚的尴尬,除了必要的借东西捡东西的对话外,两个人之间的沟通几乎为零。 不过好在刘波和赵珊珊都属于没心没肺粗枝大叶的类型,根本看不出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猫腻和怪异,四个人平安无事地做着看起来关系最亲近的前后桌。 不记得是谁先喜欢上谁,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,这种陌生的情意来得快,却走得无比缠绵无比留恋,迟迟无法释怀。 因为在痛苦挣扎的日子中,那个人的存在,就像是无边黑暗里洒进的一道阳光,灿烂而又明亮,像是干涸沙漠中涌入的一条溪水,清冽而又甘甜。 你不经意的一个微笑,一个眼神,就足够我高兴一整天。 只需要一点点助力,一点点推动,我就会发现,原来我还是那么的,喜欢你。 所以既然我们两情相悦,那么,谁先主动,应该都是没有关系的,对吧? 黎娇终于拿起了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