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缳失笑。
她端起茶浅浅抿着不说话,锦心见状便领着一众伺候的退下。
程曦觉得更尴尬了。
她前世嫁过,当然知道新婚夜会发生什么。只是兜兜转转过了十几年不涉情愫的日子,如今再面对竟比当初懵懂无知时愈发不好意思。
而且她记得前世出嫁时,沈缳只拿了本小册子交予她后交代几句紧要罢了。
那册子上的人,画得就跟猴子似的。
如今……程曦瞪着眼前合欢枕。
花鸟环绕、虫鱼相伴,柳枝微掩、罗衫隐遮,书房、绣榻、花园、秋千……精工细画,眉眼生媚,竟是什么场合都有。
这么不正经的玩意儿,大嫂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?
她若明晚洞房夜摆上这样的合欢枕,谁知道容潜会怎么想!
程曦僵着脸,一脑门的汗。
沈缳被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给逗乐了。
“傻丫头,这本是夫妇常事,待你过了明日便懂……不必害臊。”
自己哪里是害臊!
程曦将放这合欢枕的匣子阖上,看着沈缳嘿嘿笑:
“大嫂,我、我看过了,知晓了,这就不必带去了……”
让沈缳摆摆手打断。
她压根不信程曦看了这两眼就能知道些什么,生怕这个小姑子懵懵懂懂不经事,明晚洞房闹出笑话来未免扫兴。
沈缳将程曦拉到身边交耳低声,细细说了好一阵,期间频频问程曦可明白了。
程曦捂着双颊连连点头,目光仍来回扫着纠结在那合欢枕上。
沈缳见了莞尔一笑,道:
“小九,你往日见多了高门端肃的夫人,却不知女人呐……”她顿了顿,眸带笑意,“得有两面才是,在外头一个样儿,对着夫君需得另一个样儿。”
程曦瞪大眼。
她知道沈缳是什么意思。
不识大体失了端庄,未免难登雅堂缺少主母风范可若一味端着不识风情又难讨夫君欢心……二婶甄氏便是个例子。
程曦再看沈缳眼中便露出钦佩之色难怪大哥娶妻十载依旧恩爱如昔。
可是一想到明日面对容潜,程曦便不由自主想起那夜自己酒后轻薄却差点被拆骨入腹的场景。
她连手臂都泛出了粉色。
沈缳笑得不行,轻轻拧了拧她面颊,道:
“早些歇下罢,明日还有的累。”她看了眼被阖上的匣子,“至于那个,你别担心……明日保管世子欢喜。”
一句“世子欢喜”,就仿佛一只抓不住的小虫子般在程曦心中、手脚间爬来爬去,她整晚翻来覆去直折腾到子时才睡着。
然而丑时一到,念心便不由分说又将她从床上揪了起来。
程曦迷瞪着眼就被丢到澡盆里,让丫鬟婆子们伺候着从头到脚洗了一遍,而后涂了一堆花露香膏在身上,连趾缝都抹上了香露。
而后凭澜居中人影纷纷来去不停,有丫鬟为她绞干头发梳起鬟髻,有婆子笑眯眯地上前为她绞面开脸,另有喜娘为她抹粉描眉。
程曦怔怔看着铜镜中映着烛光明妍娇丽的自己。
她……要嫁给容潜了。
待天色露白,锦心与念心终于为她穿妥了里外四层厚重又华贵的喜服。
王氏请来罗汝坤的夫人为程曦梳头。
罗夫人用篦子细细梳着那头顺滑如丝缎的黑发,笑着唱念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