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,透过车窗照进来,有些刺眼。
之后又是持续几天的忙碌,身体终于不堪疲累亮起红灯,等拖着行李箱再回到东格,季宁脚步都是虚浮的。
浑身也没什么力气,这种感觉并不陌生,应该是发烧了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,她人刚踏入东格大门,迎面便撞见某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他逆着光,腿很长,脊背笔挺,周身弥漫着的气息淡漠又倨傲。
仍是那个前呼后拥的王者气场,像她第一次在东格见到时那样。
季宁握行李箱的手指微微一紧,脑袋顿时疼得愈发厉害,她别开脸,控制不住地咳了几声。
缓了缓神,绷着面色当没看到那人,目不斜视地经过。
像是达成某种协议,两人默契地将那一夜掩埋,回到当初不太熟识的同学关系。
直到上楼回到审计会议室,季宁才泄了力般扯过桌上抱枕,昏昏沉沉趴了一会,没敢睡太沉,毕竟按照审计流程,她明天一早就要赶去城郊车厂盯现场,今晚务必得把各类资料准备出来。
“Jen,你怎么样,看起来脸色不太好。”同事经过关心地问。
季宁虚弱地摇摇头,掩唇又低咳两声。
Carrie抬眼望过来,“不行的话,回家休息一天吧。”
“一天?!”同事满脸不可置信:“Carrie,你确定?我上个星期可是发烧打着点滴还在门诊做底稿呢!”
Carrie:“刚刚接到东格内部邮件通知,城郊车厂员工临时都被派去布置4S总店店庆,所以Jen明天先休息,有任务随时待命。”
季宁稍顿,微微睁开眼,轻轻舒了口气。
一入审计深似海,从此回家是路人。
在众同事艳羡的目光下,季宁恍恍惚惚出了会议室,心情却并不放松。
自那晚起,何学新就一直在她住处等她。
这几天或出差或住酒店,季宁一直没回,不可否认,有躲避的意味。
不知什么时候,外面夜色已经完全沉下来。
黑得浓重又滞闷。
早已过了正常下班时间,东格大门口只余空旷的风。
银灰色车子线条流畅,车前灯笔直地割开空气,何学新站定在那束光里。
光线雪亮耀眼,逼得他眯起眼,却没有退开半步。
空气沉寂了一会,车门缓缓打开。
何学新站在原地不动,光照得他脸色有些发白,头发垂了几缕在额前,看起来有些颓然。
一双眼睛却森寒地盯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。
车门没关,严北承抬腕看了下时间,语气平淡。
“我只有五分钟。”
何学新唇紧紧抿着,深吸了口气,开口:“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,或者跟她说了什么,我只想告诉你,到此为止吧。”
光雾泛滥里,严北承一手搭车门,另一手插兜。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,面上没什么变化。
也没应声。
何学新:“如果你想要女人,应该很容易,宁宁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生。”
“而且她念旧,即使现在被你一时迷惑,也不可能从心底里抹去我。我们在一起三年,你作为我们共同的同学,应该了解,她生命里有多少有关于我的记忆。”
严北承闻言,这才有了点反应。
他懒懒抬起眼皮,依然是那个神色淡淡的样子。
顿了几秒,不紧不慢道:“知道在她身体里留下记忆是什么感觉吗。”
暮色很沉,何学新在明,季宁在暗,不知道他听到这句是什么表情,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忽然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,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。
她没想过和何学新再在一起,道德上她也过不去这个坎。
况且她很清楚,她和何学新回不去了。
即使何学新愿意重新接纳她,他们再在一起,也不会是以前的状态。
与其最后那样分开,她希望止步于此,留住彼此最美好的一面。
可是连最后这一点愿望,都被严北承无情地撕碎了。
以这样一种漫不经心的方式。
一月份的寒风吹过,冷意渗透皮肤,像是浸到骨头缝里。
两人身后几步远处,季宁就那么别开脸,身体像是被冻住了,一动不动,不知道何学新有没有看到她,也没有勇气去看何学新的表情。
没过一会,有脚步离开的声音。
季宁努力压了压眼眶的酸意,依然没有回头看。
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,她才缓缓抬起头。
目光定定落在前面严北承身上。
男人已转过身,脸庞侧过来,瞥见她似乎是稍稍顿了下,但面上没有丝毫类似愧疚的情绪,那双深黑的眼甚至没什么波澜,目光毫不遮掩地与她对视。
季宁心中愤怒升级,如果眼神可以打人,这一刻她已经连砍严北承好几刀了!
正死死盯着他,她嗓子忽然一痒,急忙侧过脸,剧烈地咳嗽了几声。
季宁闭了闭眼,从电脑包里摸出个口罩戴上。
可戴上才发现,戴口罩吵架有点滑稽,于是又一把扯下来。
“你太过分了!”
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,可她声线本就偏柔,又因为病着,声音轻飘飘的,听起来不见丝毫威慑力,倒是十分虚弱。
严北承也像是压根没听见,视线在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停留片刻,语气不带什么情绪地问了句,“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