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没缓过来?“
返回白鹿酒店的路上,程仪病恹恹的把头枕在马车窗户旁,呼吸着伦敦街道带着马粪味道的空气。
冬日的寒风夹在着细碎的落雪吹在他的脸上,他的脸色比雪还要白。
“你当年……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眼前死去是什么时候?”
程仪又打了一个带着反酸味道的嗝。
“八岁,当然,那不是我动手杀的。那时我跟随家人去北非的殖民地度假,我曾见过路边有逃奴被当地的庄园主绞死。”
朱丽叶想了想。
“真可怜。”
“逃奴吗?确实,欧洲的庄园主从来不把他们当人看。据说比利时的国王砍不听话的奴隶的手臂,砍了足足有三十万条。”
“你也一样。八岁,估计吓坏了吧。”
八岁,后世还在上小学二年级。
程仪不敢想象,如果是自己在小学二年级的年纪见到这么黑暗的一幕,心中会留下怎样的后遗症。
“其实没有,甚至没有你现在的反应大。社会学家认为,人类的同理心在13、4岁才会完全形成。所以有些时候,小孩子会干出一些成年人都做不出来的残忍事情。”
朱丽叶整个人陷在椅子里,双眸微微上扬,似乎是在回忆那时候的感觉。
“比起恐惧,我记忆里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受。那时候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,从香蕉园里逃出来的奴隶是我的同类,他们就像悬挂在棕榈树上的破烂娃娃。不过,这也有可能是贵族天生冷血。”
她带着黑色丝绢连袖手套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膝盖上敲打。
“当我长大后,就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些的东西。
其实你应该也还好,火药武器的发明改变了很多人们对待杀人的看法。你手指一扣,枪响,人死,不像过去的刀剑那样弄得那么血淋淋的。”
朱丽叶轻声说:“几年前,在一个伯爵夫人举办的沙龙上,有个骑兵团的年轻军官和我讲过一个故事,有兴趣听听吗?”
“嗯。”
现在的贵族社会和后世的花架子不同,他们很多手中还握着权利,是世界舞台上的主角。
程仪很好奇这些他曾经完全接触不到的八卦。
“他曾经以军事教官的身份,参加过沙俄和奥斯曼的一场战斗。上战场前他心里很忐忑。青年军官祖爷爷曾经是旧时代三十年战争的一名指挥官。家里有传下来的战争日记。那里描述着战场的场景,被劈成两半的尸体,拖了一地的大肠,遍地的鲜血,黑色的果蝇在将死的士兵身上爬来派去。他读到这些记录,觉得很害怕。”
“确实应该害怕。”
这种场景听一听就让人不寒而栗。
“他和我说,当他后来真的见过战争的情况,确发现现代战场比起日记里描述的场面要干净的多。”
“干净?”程仪觉得自己听错了。
“被炮弹打中,人就碎了。被步枪子弹击中要害,士兵身上会留下一个拇指粗的小洞,软软的倒下,就像睡着了一样。很多尸体创面被高温烧焦,反而没有鲜血。他说自己从两具备烧焦的尸体边走过。鼻子中闻到脂肪被炙烤的味道,甚至有点饿。”
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