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去外地、外国竞赛的日子颇多,来来走走,什么都一样。
薄幸没深究,嘱咐着:“我只能送你到三哥家门口,每次到他家我都感觉后背发凉。我们院里还有传说,三哥家养鬼!”
虽说薄知聿对他们这些小屁孩来说就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,很多传说都具有谣言色彩,但这事儿薄幸是真有发言权。
“有次在三哥家睡着了,半梦半醒,就是现在这个梅雨天,我感觉有什么冰冰黏黏的东西缠着我的脖子,庞然大物,一直发出嘶嘶嘶的声音!我差点被掐死了在这儿!那次真的吓得我一个月没出家门。”
迟宁睁大眼睛:“真的吗?”
薄幸越说越玄乎,拼命点头:“骗你我是太监!反正你到他那之后,晚上把门窗锁好,谁来都不要开门,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!千万!不要!”
迟宁乖乖点头:“好。”
等到薄知聿家门口,薄幸还还在以一种“儿行千里母担忧”叨叨,然后迟宁按下门铃,还在叭叭叭的薄幸八百里加急、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能看出来,他小时候被吓出多大的心理阴影面积。
薄三爷大概率在忙,迟宁坐在行李箱上等他开门。
这街溜子混得挺好的,家看起来很大,也大到一点儿烟火气也没有。
半夜十二点,寥寥几盏夜灯,毫无声响。
她看着蔓延到家门口的一株爬山虎,棕黄干枯,叶子死气沉沉地蜷缩在一块儿,风一吹,像极鬼临门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连这可撼墙瓦、以生命力顽强著称的爬山虎都凋在这儿了,换成人呢?
迟宁想伸手去摸,门开了。
男人比她高出许多,五官浓烈,残存的光影落在他的眸里,含着说不明的笑意。
慵懒又勾人的模样。
迟宁仰着脸与他对视,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,薄幸说得挺对的。
她也只见过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。
男人顺势握住她伸出的手,唇角一弯,声音缱绻温柔。
“小朋友,欢迎回家。”
“……”
这街溜子果然永远是逆思维,哪儿有跟第一次上门的陌生人说“欢迎回家”的。
迟宁从行李箱上下来,收回手,礼貌地喊了句薄先生。
男人挑了挑眉,让开身影带她进去。
从踏进薄知聿家门的那一刻,迟宁就莫名感觉后背发凉。
他家太大、太空,四方大厅只有沙发茶桌。一点亮色系没有,纯粹冰冷的灰黑色调,整体墙面是水泥的质感,像早期的废墟工业风。
跟他的人一样,好看的皮囊,沉闷压抑的内里。
“喜欢这儿吗?”薄知聿问。
迟宁附和,“喜欢。”
薄知聿含着笑,继续带她参观,“是吗?”
楼梯边的墙面上出现了他家唯一的装饰品,贴着着满满当当的报纸新闻,标题触目惊心。
【17岁少年以玻璃碎片竟想弑父,父亲苟延残喘、哀嚎不止!】
【畜生!弑父少年事后采访毫无悔意,全程笑容以对,对镜头大胆嘲讽!】
不同于迟宁之前在车上看到的马赛克版本,他家里的照片全都是高清□□。满墙通红的血迹,少年转动着碎玻璃,银光一闪,玻璃面反衬着他脸上温柔的笑颜。
笑得太完美,让迟宁都忽略了在他的脚下,躺着的是一个——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“吓到你了?”薄知聿温声笑着,以一种欣赏的语气,“这些照片拍得还挺好看的。”
究竟是什么心理,能把万般戳脊梁骨的言论、照片,以装饰品为目的贴在自己的家里,日日欣赏。
迟宁心跳躁动着,她下意识往后靠近楼梯,拉开他们的身位。
这根本不是家,是一座压抑的灰色囚牢。
没有光、没有正常人。
耳畔突然多出些许慵懒的笑,男人有耐心的提醒着:“小朋友,再往后退,可要摔下楼了。”
“……”
确实,薄知聿现在的心情很好。
元气的小兔子紧紧攥着楼梯扶手,眼睛红红的,小小一团,仿佛那个楼梯扶手成了她救命的道具。
答案出来了。
她会害怕。
薄知聿逗弄小朋友的心思逐渐浓烈,“还想住这儿吗?”
屋内的房间没开什么灯,黑不拉几的冷色调主宰,沉闷到透不过风,简直就是吓人的最佳地点。
小兔子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,轻轻摇头,似乎是很害怕的模样。
“我……我能问点事情吗?”
薄知聿饶有兴趣地等,这小朋友是想声音发颤着问“别杀我”还是问“我能逃跑吗”这种好玩儿的话。
他是真挺想看这个画面的。
出乎意料,少女的声音清晰且真诚,发自肺腑的疑问。
“薄先生,你很穷吗?”
薄知聿:“嗯?”
小兔子在万般戳脊梁骨的照片里选了一张,点了点,后面是灯的开关,她语气慢吞吞的,“是没有钱交电费,才要藏起来吗?”
“……??”
她点点头,仿佛“悟了什么大道”,无比体谅地说:
“您有什么难处可以说,作为以后房租,我有义务帮您的。”
薄知聿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