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起早贪黑、一对一的工作方式果然有效,十几天后,姚春连的思想终于开窍,她毅然走出了赵家大院,坐上李主任的吉普车,一溜烟地离开了赵家。
不料,姚春连离开赵家后不到一个月,又是祸从天降-----在一场武斗中,李主任被流弹给打死了!
连死二夫,人们都说姓姚的这个女人克夫,她那一对高颧骨就是证据-----颧骨高,杀夫不用刀!这回,看谁还敢娶她!
谁知,话音未落,姚春连又二次脱下丧服,和李主任的李秘书火急火燎地入了洞房!
从离开赵家直到李景秀出生,前后加一起十来个月的功夫,到底谁是李景秀的亲爹,姚春连真是说不太准。
这个复杂的出身,让李景秀在童年时代,既尝了甜头也吃了苦头----暴风骤雨的十年,姚春连认就定那个“牺牲”的革委会李主任是孩子他亲爹,这样,李景秀就能享受到烈士遗孤的待遇。可是这个说法,李景秀他活爹又不答应,为这事儿,他经常在酒后跟姚春连吵架。
朋友劝他:“反正你和那个死鬼都姓李,谁知道孩子姓的是死李还是活李,甭较真儿!”
要是真为这事儿和姚春连较真儿闹离婚,“活李”还真是舍不得她那一身的细皮嫩肉,思来想去,他决定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,便认头给李景秀当起了后爹。
几年后,雨过天晴,李景秀“烈士后代”的身份,立刻成了解放前的钞票,崩子儿不值!杂种长杂种短的骂声,他倒是听得越来越多,这让李景秀很恼火,为这事儿,他没少跟她妈闹腾,后来,李景秀再填什么登记表的时候,父亲一栏,他不再写李向东,而是悄悄写成了李革文,其实,文化革命结束后,李革文的政治前途也不光明,革职不说,还天天困在家里,边写检查边喝闷酒。
风水轮流转,当年“畏罪自杀”的赵相如,死后得了翻身:不光摘了地富汉奸的帽子,当年他们家那座被充公的大院子也物归原主。
遗憾的是,赵相如这个屈死鬼,没有留下一儿半女,也没有什么直系亲属,于是,他远房的几家亲戚,都跃跃欲试地打起了这处大宅子的主意,他们轮番上阵,跟工作组的人软磨硬泡。
就在这时,李景秀母子突然披麻戴孝地来认祖归宗了!
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意外,不但让工作组的人成了丈二的和尚,寿县的舆论界也跟蛤蟆吵湾一样,笑翻了天。
按照当时的鉴定水平,相貌应该算是一个最直观的证据,可是,偏偏李景秀长得跟他妈酷似:细眉、长眼、高颧、白肉,在他身上,看不出他任何一个爹的影子,有人起哄说,干脆抓阄得了。
工作组觉着,跟赵家那些难缠的烂亲戚比起来,还是姚春连的说辞更生动感人一些:“当初,亡夫待我何等情深意重!遭不幸,他饮恨而亡!为了不连累没有出生的孩子,我含羞忍辱委身他人,行得是万不得已的‘苦肉之计’,就是为了把这个赵氏孤儿抚养成人!如今,我夫君冤屈得雪,各位大人,该还我们母子一个公道了!”
工作组哪里知道,这段如歌如戏的念白,姚春连躲在家里采排了好几天,而她的导演,正是还不满十六岁的李景秀。
当时李景秀那个得了脑溢血的活爹李革文,就躺在炕上,眼睛直勾地看着他们母子俩的表演,气得没几天就咽了气。
姚春连重新得到了这座大宅子,左邻右舍对她们“鸠占鹊巢”的议论,她只当听不见。
姚春连雇人把赵宅重新里外翻修了一遍,在正房的堂屋里,郑重其事地给赵家三口儿设了灵位。
姚家娘儿俩在赵家大院儿里住了几年,可每天李景秀都疑神疑鬼,不断缠着他妈搬家,最后,姚春连牙一咬,脚一跺:要搬,咱们就搬远点儿!
于是,大门一锁,姚春连带着儿子和几个包袱,离开了寿县,投亲来到了姜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