邢温书闻言只好不再停留于这个话题,安安静静坐到谢安双身边,又将他自然地伸手将酒坛递过来。
今夜谢安双难得换了身灰蓝色的衣裳,一反往日张扬的艳红,在月色下显得有些冷清低调。
邢温书接过酒坛,又问:“臣似乎很少见到陛下穿得这般素雅?”
谢安双斜睨他一眼:“怎么,邢爱卿又开始管起孤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了么?”
不过他嘴上这么说,倒也没有真的介意,又道:“邢爱卿可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?”
邢温书诚实道:“不知。”
谢安双轻笑一下,细微的情绪掩藏在夜色中,叫人看不真切。
他淡淡地说:“今夜是孤的六皇弟的生辰。”
邢温书微微怔住。
先帝在位时一共只有六名儿子,相近两名皇子之间年龄相差不是很大。
谢安双是五皇子,底下只有六皇子这一位弟弟,就比他小半个月,但待遇与他截然相反。
六皇子出生时,他的母妃是最受宠的贵妃,在六皇子之后先帝仁初帝就专注政事,很少流连后宫。
因而六皇子的母妃也一直延续着“最受宠”的名号,连带着六皇子也成为了大皇子即太子之外,最得仁初帝喜爱的皇子。
六皇子自出生起就备受宠爱,吃穿用度全都是除太子之外最好的,他长相与性子也十分可爱,与其他的皇兄们关系非常融洽。
他也是唯一会在各种宴席上,和默默无闻的谢安双打招呼的人。
可是后来,六皇子是在太子之后第二个暴毙的。他暴毙的原因,是一碗谢安双亲自送去的莲雪银耳羹。
而六皇子生前最喜欢穿的,就是蓝色的衣裳。
谢安双小酌一口酒,扭头便看见邢温书复杂的目光。
他轻笑一下,开口道:“怎么,邢爱卿开始后悔与孤这弑亲夺位的恶人一起饮酒了?”
“不。”邢温书摇了摇头,说,“臣只是在想,臣不觉得陛下会是故意残害亲人之人。”
这类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说辞谢安双早就听惯了,没当回事儿,悠悠地说:“是啊。像孤这样在死者生辰之日好心情跑出来赏月酌酒的冷血之人,怎么可能会做弑亲夺位这档子事呢。”
邢温书听出他话中的不对,皱着眉正想认真地补充什么时,忽地留意到静谧夜空中传来一阵破空之声。
他心下一惊,二话不说扑向谢安双的方向。
“有刺客,陛下小心!”
“咻——”
就在邢温书将谢安双扑倒护住的一瞬间,一柄利箭擦着他的发丝而过,深深嵌入不远处的一根竹子上。
倘若当时谢安双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话,这利箭就是要直接穿着他的左胸而过!
邢温书顾不上思索太多,当即就起身要去追踪刺客。
然而谢安双却不缓不慢地坐起身,眼底浸着些闲适自在的笑意。
“邢爱卿莫急,这良辰美景的赏月之时,用来追踪刺客多浪费。”
他左脚膝盖微微曲起,随意地将左手搭在膝盖上,而后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瓷酒壶,抬手直接往阁楼下丢。
“啪——”
清脆的声响打破夜晚的静谧,当即就有距离最近的守卫匆匆赶来,抱拳跪地:“属下在。”
谢安双单手支起下巴,似笑非笑地看着底下的守卫,开口道:“在什么在,没听到你们丞相大人说有刺客么,还不快去抓人。”
底下的带头的侍卫连声应是,迅速向自己身后跟着的侍卫们分配任务指令。
邢温书在旁侧目睹这一切,扭头看向谢安双的方向,便见他单手托着下巴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,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侍卫们,周围多出些平时鲜少显露出来的气场。
——浑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气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