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第一条时,清岁已觉事态严峻头皮发麻,可往后听,才发觉竟还有更糟糕的。
怎会如此?
先前是一直在传魔族异动,但似乎一切都在可应对范围内,怎地忘尘一渡劫,事态便急转直下?
显然……这是蓄谋已久。
清岁担忧的看向前方虚空之中,焦灼又无力。
忘尘眉眼低垂,神情晦暗不明。
天劫当前,再如何全身贯注应对都不为过。而他却需要面对这样艰难的分散考验。
轰——
身后又是一声异响。
滚滚魔气冲天而起,在寿安城的上方卷起不祥阴云。
清岁绞尽脑汁,也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魔族这种时候作乱,不仅是抱着妄尘和祈白无法赶过去的,能藉此攻城占地的心思,更是想藉此让妄尘分心罢!
倘若妄尘因分心而有什么意外……便是正中魔族下怀。
妄尘漠然抬眸,双手结出法印,直指天际。
霎时间,金光从他身上迸发开来,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。
所有人的身影,都在这光芒照耀下闪闪发亮。
祈白神情裂开,怒喝道:“妄尘,你三思!若是如此,下次将更为严酷。”
清岁慌张地抓住锦夕衣摆,“锦夕姐,妄尘他要干嘛?”
锦夕神情复杂,“看样子,仙尊是要消耗功德之力,暂时散去劫云,推迟天劫。”
虚空中,若有似无的梵音飘荡开来,压顶的窒闷感霎时松散了些。
金色的光影冲破云层,晕染在整个苍穹。
祈白愤然挥出折扇,砸在云舟之上。
在飓风中巍然坚固的云舟,顿时绽开一片裂纹。
清岁颓然垂下手来。
功德之力确实可延缓天劫,但……若非万不得已,不会有人这么做。
有上古新家掐算过,一旦这么做,如今所消耗的功德之力,都将转换为刑罚之力,在下次天劫降临时一并落下。
也就是说,原本可用于抵御雷劫的功德之力,就这么变成了悬在头顶的刀子。
乌云中层层渗入金光,和龙蛇般游走的可怖紫雷电光相碰纠缠。
如得到了灵宝一般,凝聚三日的劫云剧烈涌动着,携带耀目金光开始散开。
妄尘踏空而来,轻飘飘落在云舟上,“走。”
事已至此,祈白再说反对也已无用,当即一拂袖,调转云舟朝后飞去。
事态紧急,清岁来不及说些什么,便和锦夕一起被吩咐进入舱室。
云舟体积庞大,各舱室中的面积与正常起居室相比也不差什么。
一进去,清岁便被紫淑按在床上,要求休息。
锦夕看起来也心神不宁,她未回自己居室,反而也跟了过来,在桌前坐下。
这种时候,谁都无法静下心来。
“锦夕姐,”清岁忍不住问:“寿安城的护城大阵是谁所设?又为何会破?”
先前清岁听祈白提过一句,说妄尘在下界设下一百零八座护城大阵。
然,下界城池却远远不止一百零八座。
一百零八座城池定然选的主城要塞,而寿安城……想来不在其中。
清岁记得,在灵谷之外往西几百里,有座古朴的城池,占地虽大,却因地处偏僻不怎么繁华。那儿的居民民风淳朴,偏安一隅。她第一次进入人间时,曾在那高门下停留。
城门上雕刻的字不知是谁写的,经历风吹雨打早已没了颜色,只能根据凹槽隐约看得出,上面写的正是:寿安。
“发现魔族踪迹后,下界早已经过严密部署,确保每座城池都有数名玄仙率天兵坐阵,城池之间更有传送法阵。若有异动,便可迅速联动支援……”
锦夕按着额角,很头疼的样子:“这厢仙尊刚遭天劫,那头便失守,只能说,或许魔族如今的发展,已超过仙界的估量。”
清岁心脏狂跳,脑袋发涨,紧张而惊悸。
许是意识到了这点,妄尘才宁肯推迟天劫,也要第一时间赶过去——就怕晚了,事态无法挽回。
可是他自己怎么办?
清岁不顾紫淑阻挡下了床,来到窗前探头朝外望去。
船舷之上,妄尘衣袂飘飘。
他仍是脊背挺直,目光幽深而镇定,仿佛这一切噩耗都不足影响到他意志分毫。
清岁心如乱麻,痛得要命。
她一边忧心于寿安出事,不知附近的灵谷可还安好;又忍不住心生期冀着妄尘若是出手,可会拨乱反正;
同时,更是忍不住唾弃厌恶自己,什么都做不了,只会将希望寄托在如今的妄尘身上!
他身上的职责那么重,重得光想想都令人心惊。
霍乱发生时,大家总是第一时间想到他,将妄尘当作最大的底气。可大家都不敢想……或是不愿去想,这样的妄尘,会不会也有难以支撑的时候。
清岁趴在窗台上默默注视着他,目光澄澈而哀伤。
像是冬日冰层下的鱼,仰望着在寒风中逆风而行的鹤。
鱼不知鹤在迁徙途中能否抵御骤雨狂风,可有安眠之时,最终,是否能安然抵达愿往之地。
鱼不知如何才能破开冰层进入鹤的天空,只得在坚冰之下着急游走,默默追逐它的脚步去往南方。
当然,它更不知晓,为何上天要让它遇到那只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