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年时光,清岁见过无数次蝴蝶死亡的样子。
昔日绮丽的翅膀破碎成片,腐朽在湿润污糟的泥土里。偶有过路的动物踩着它走过,留下一个凹陷的爪印。
再过些时日,曾经绚烂了整个夏日的美丽,就再无一丝痕迹了。
现在,强大的灵力分明在重塑她的经脉,然而清岁脑海中画面,却仍定格在那一双双翅膀残破的纹络上。
“殿下,”孔千翎单膝跪地,脸色煞白地抬头:“对战时清岁仙子用了阵法,我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,下手这才重了些。”
孔千翎的神情并不好看,却不是慌张,而是使用血脉天赋后的内耗严重。
“什么判断失误,”演武台下,羽彤一咬牙,颤着嗓子喊道:“她分明是故意的。”
“你这小小仙婢,哪有你说话的份?”另一边,青鸾鸟厉声叱道。
“住口!”祈白贯来温文儒雅的神情冷下来,“究底如何,影石拿来一看便知,不需你们在此争执。”
孔千翎垂下眼帘,微微抿唇。
她出手的时机……即便影石也能让她自圆其说。
清岁眼眸微阖,听见了孔千翎狡辩,却提不起半分与她争执的力气。
炙痛干涸的经脉被灵力滋润,重新充盈,但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的隐痛,使清岁不管是躯体、还是精神意志都难再支撑。
小青虫身体上焦黑褪去,恢复了一些碧色,只是看着仍蔫蔫的,像刚萌出绿芽就被烈日炙烤过头,即将枯萎的嫩叶。
妄尘收手,深邃无底的瞳孔深处微动。
许多年前,也有那么一个姑娘,冒天下之大不韪,也要陪在他身畔。
今时不同往日。
那般日暮途穷的境地,与如今有着天地之别。可不知何故,这只小青虫却频频触动那抹尘封已久的追忆。
他缓缓起身,气势如寒山白雪,凛冽孤寒。
“千翎,你逾矩了。”
孔千翎猛的抬头,因内耗严重而虚弱的脸上泛起一抹惊色。
短短一句话,原本跪的笔直的身子猛地摇晃了下。
仙尊这是在提醒她,清岁的身份。
这个认知如尖刀在心口刺了一下般,令孔千翎有些摇摇欲坠。
旁的事,孔千翎既敢做就有绝对的底气将自己摘出去。可仙尊的心意,却是她无法掌控却心心念念的高地。
妄尘抬手,清岁立刻感觉到身子轻飘飘的,被凌空托了起来。
“书禄。”妄尘冷声道。
书禄连忙上前:“殿下。”
妄尘:“送她回……”
“不,”清岁闻言,连忙挣扎起来。
她汇聚起一小股灵力,艰难发声:“我不去御霄殿。”
那个地方,是别人的仙境,却是她的炼狱。
妄尘顿了下,道:“送到苍穹宫。”
“是!”书禄连忙应了。
清岁听见这句,才两眼一闭,彻底没了知觉。
……
“仙灵气最浓郁之地,比之苍穹宫,御宵殿也要往头后排。”书禄熟门熟路地穿过巍峨高墙,低声道:“殿下这是为仙子着想,破例安排。”
苍穹宫不同于其他仙宫琼楼玉宇,剔透无暇的画风。色调浓厚的墨玉威严肃然,被一重重高深墙壁笼罩包过来,只行走期间便令人下意识绷紧心神。
进了屋,将双眸紧闭,蜷缩成一团的小青虫放入薄如蝉翼的丝滑软缎中,紫淑直起身,叹道:“旁的都不重要,此事,只望仙子能得到公允定论才是。”
书禄却没接腔。
这事儿,难。
不多时,仙侍盛夏过来,带来了仙尊谕令。
屋中几人一听,都诧异地愣了一瞬,才纷纷应是。